不高,带着朝鲜语特有的腔调,却流利自然。
王汉彰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一张盐业银行的贰佰银元本票,推过桌面。朴人勇接过了银行本票,看了看上面的数字,满意地点点头,动作娴熟地将本票放入怀中贴身的暗袋。
他抬眼看向王汉彰,笑容依旧,但眼神里多了几分探询:“王帮办,大家以后互通有无嘛!宋金桥…你打算怎么料理?宋金桥这个人虽然不是帮会众人,但他嘴巴碎,留久了怕夜长梦多。” 朴人勇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被墙壁听了去。
看着朴人勇这娴熟的动作,王汉彰脑中闪过巡捕房转来的档案:朴人勇,朝鲜天津商社副社长。这身份是个绝妙的掩护。商社社长是日本人,朴人勇这个副手,顶着日本人的名头,做着朝鲜人的买卖,暗地里,却是一条极有价值的反日暗线。
他利用朝鲜商社的日本人的特殊关系,为英租界巡捕房提供关于日本商社、浪人团体甚至部分低阶军官动向的情报,换取英国人的庇护和活动资金。
据说他家族在朝鲜曾显赫一时,日据后被清算,这份国仇家恨,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他提供情报,与其说是为英国人工作,不如说是在利用英国人的力量打击日本人。
“干我们这行的,最怕就是身份漏了底。宋胖子要是乱咬,或者他那几个狐朋狗友里有人知道点不该知道的……”朴人勇看似是关心王汉彰的安危,但实际上他是害怕宋金桥或者其他人被放出去,他的身份就彻底暴露了。
王汉彰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桌面上用力一顿,发出沉闷的声响,正色说:“老朴,规矩我懂。死人的嘴,才是最严实的。你放心,他和他那几个草包,活不过今晚。我们会处理干净,牵连不到你头上。他们勾结赤党,在租界搞爆炸枪击,这条罪状就够他们死十次!”
朴人勇紧绷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松弛下来,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那就好,那就好。王帮办做事稳妥,我自然是放心的。”他拿起桌上的帽子,准备起身告辞。
可刚走了两步,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要紧事,脚步一顿,转身时脸上露出一种情报贩子特有的、带着点神秘又带着点待价而沽的表情。他搓了搓手指,仿佛在掂量信息的份量。
“哦,对了,”他语气随意,像是在聊闲天,但眼神却紧紧锁住王汉彰,“我还听说了一件事,和王帮办你有关,算是我额外奉送的……”
王汉彰皱了皱眉,开口问:“老朴,说来听听……。”可朴人勇却笑了笑,目光扫过王汉彰的口袋,没有继续往下说。
王汉彰立刻会意,心里暗骂一声这家伙的胃口不小,但还是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大洋的银圆券,毫不犹豫地塞进朴人勇刚刚整理好的西装口袋里:“老朴,规矩我懂!快说!”
钞票入袋,朴人勇这才开口说道:”张广德你听说过吧?这个人就是个情报掮客,当然,当然,他那点道行,搞不到什么机密情报,倒腾的都是些江湖恩怨、码头纠葛、谁家姨太太偷人之类的琐碎事。宋金桥被你打了之后,让他表弟找了张广德,说是愿意出5000块大洋来买你的命!我听说张广德去了南市的芦庄子宝局,那是谁的买卖,想必王帮办的心里有数。呵呵,该说的我己经都说了,告辞吧…………“
”等一下!“王汉彰再次叫住了朴人勇。他还真没想到,这个宋金桥还真是个人物,不但找了北运河渡口的人来踅摸自己家住在哪,还找了张广德,对自己下了江湖追杀令!
这个张广德自己还真听说过,他和天津卫所有的混混都有联系,江湖上有点风吹草动,他第一个知道。这家伙去了芦庄子宝局,这是打算让袁文会来干掉自己啊!
袁文会的实力,自己可很清楚。他要是真的打算暗杀自己,还真是防不胜防!和他硬拼,自己没有那个实力。但是,自己可以用青帮的身份来做文章。只要袁文会敢接这桩生意,那按照青帮的家法来说,他这就是欺师灭祖!想要弄清楚他接没接这桩生意,那就只有找到张广德!
王汉彰想了片刻,忽然说道:”老朴,一事不烦二主,你帮我联系张广德,就说太古码头的老大巴彦广想要接下这幢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