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宽大的书案上,堆叠着半尺高的卷宗,砚台里的墨迹尚未干透,一支狼毫笔随意搁置在笔山上。他竟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她推门的瞬间便立刻转身,带着那种令她心颤的、毫不掩饰的急切,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温存。
李纨的心,如同被投入深潭的石子,一点点沉了下去。她屏住呼吸,脚步放得极轻极缓,仿佛生怕惊扰了这凝固的空气,一步一步挪到他身后丈许之地停下。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松烟墨香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然而此刻,这气息却像一层无形的冰,隔开了两人。
她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不安地轻颤着,在白皙的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青影。贝齿无意识地、用力地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痕,精心描画的远山黛眉间,悄然笼罩上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愁绪与伤心。纤细的手指紧紧绞着袖口那滑腻的丝缎,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无数纷乱的念头在她脑中冲撞:是方才席间她太过沉默惹他不快?是凤姐儿过于招摇分了神?还是……他心中另有所属,厌弃了她?这念头如同毒刺,狠狠扎进她最柔软的心房,酸涩的痛楚瞬间弥漫开来,委屈的泪意首冲眼眶,眼前模糊一片。
就在她心湖翻涌,几乎要被那灭顶的酸涩和自怜淹没,晶莹的泪珠即将夺眶而出的刹那,那如磐石般凝固的背影,骤然发出了指令。李珩依旧没有回头,声音低沉、清晰、冰冷,如同寒冬腊月里屋檐下断裂的冰凌,带着斩钉截铁的威势与凛冽的杀气,瞬间刺破了书房的死寂,也将李纨心头那点哀怨击得粉碎:
“柳含香、梅清璇!”
这突如其来的、如同惊雷般的点名,让李纨浑身猛地一哆嗦,几乎惊叫出声!所有的自怜自艾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惊愕和莫名的恐惧所取代,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倏地窜上脊背,让她西肢百骸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