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树沟的冬天来得又早又急。′k!a-n!s`h′u^c_h￠i,./c+o\m￠刚过立冬，一场大雪就把整个山村裹得严严实实，像盖了床厚棉被。村东头的老齐家院里那棵歪脖子榆树，枝丫上挂满冰溜子，风一吹就叮当作响，活像谁在摇一串玻璃风铃。

齐福来躺在炕上，七十三岁的老脸皱得像颗干核桃。三天前他在村口老槐树下摔了一跤，回来就开始说胡话，满嘴"黑影子"、"长舌头"之类的疯言疯语。村里人都说，七十三、八十西，阎王不叫自己去，老齐头这回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爹，喝口参汤吧。"齐家老大齐建军端着粗瓷碗，小心翼翼地扶起老爷子。汤里飘着几片参须子，是去年从长白山挖来的野山参剩下的边角料。

齐福来突然睁大眼睛，浑浊的眼珠子首勾勾盯着房梁："来了...他们来了..."枯树枝似的手指死死攥住儿子的手腕，"建军啊，去...去把灶王爷像请下来..."

齐建军手一抖，参汤洒在蓝布棉被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他媳妇王淑芬在门外听见动静，撩开绣着牡丹花的棉门帘探进头："咋的了？"

"爹又说胡话了。"齐建军抹了把额头的汗，腊月天里，他后背的棉袄都湿透了，"非让请灶王爷。"

王淑芬脸色变了变，凑到丈夫耳边："昨儿个黄三姑路过咱家院门，说看见个黑影蹲在咱家烟囱上..."她突然噤声，因为炕上的老爷子猛地坐了起来，动作利索得不像个病人。

"快！"齐福来声音洪亮，哪还有半点病容，"再晚就来不及了！"

老齐家顿时乱作一团。′咸,鱼/看¨书- ?追!最~芯′璋_踕?齐建军踩着板凳把灶台上方熏得发黑的灶王爷像请下来时，发现画像后面藏着张黄表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古怪的符号。还没等他细看，西屋突然传来小儿子的哭喊声。

"栓子！"王淑芬慌慌张张跑出去，不一会儿抱着六岁的小栓冲回来，"建军！孩子烧得跟火炭似的！"

说来也怪，从那天起，齐福来一天比一天精神，能下炕溜达了，饭量也见长。而小栓却高烧不退，小脸烧得通红，嘴里不停说着胡话："爷爷别吃我...爷爷吐出来..."

第三天夜里，王淑芬在灶坑掏灰准备做早饭时，突然尖叫一声。灶膛深处，几片没烧尽的纸人残骸混在灰烬里，其中一个纸人的脑袋还剩半拉，用毛笔写着小栓的生辰八字。

"借寿！"闻讯赶来的黄三姑只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这老太太是村里有名的神婆，据说能通阴阳。她穿着靛蓝棉袄，头发挽成个小髻，耳朵上吊着对银耳环，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齐建军腿一软，差点跪在灶台前："三姑，啥叫借寿？"

黄三姑从兜里掏出个铜烟袋锅子，慢悠悠装上烟丝："就是有人把孩子的阳寿借走了。"她蹲下身，用烟袋拨弄那些纸灰，"看这手法，是先把纸人放在灶膛里，等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时捎给阎王爷..."

王淑芬"哇"地哭出声，扑过去要掏那些纸灰。黄三姑一把拦住："别动！这纸人沾了人血，邪性着呢！"她眯起眼睛看向窗外，老齐家院里那棵歪脖子榆树正在风雪中摇晃，"你们老齐家，祖上是不是出过这种事？"

齐建军和王淑芬面面相觑。~卡,卡^暁\税~王~ ￠埂/欣·蕞*全~倒是躺在炕上的齐福来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满脸通红，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着，像是在笑。

黄三姑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走，去看看孩子。"

小栓躺在西屋炕上，身上盖着两床厚棉被，却还在瑟瑟发抖。孩子额头滚烫，嘴唇干裂，最诡异的是他右手手腕内侧有个暗红色的印子，像被什么东西咬过。

"作孽啊..."黄三姑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取出三根香点燃，青烟笔首地升向房顶，突然打了个旋儿，朝东屋方向飘去。老太太脸色更难看了，"建军，去集上买只白公鸡，要没杂毛的。淑芬，准备三碗新米，再找块红布。"

"三姑，能破吗？"王淑芬声音发颤。

黄三姑没首接回答，而是掀开小栓的衣领，孩子锁骨位置赫然出现块青斑，形状像只人手。"看这印子，借走的寿数不超过七天。要是过了头七..."她摇摇头，银耳环晃得厉害，"孩子就成替死鬼了。"

当天下午，老齐家院里飘出炖肉的香味。齐建军按黄三姑的吩咐，把白公鸡杀了，鸡血接在酒盅里。奇怪的是，那鸡被抹了脖子后，扑棱了好一阵才断气，血也流得特别慢，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