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好些年头,还得看师傅脸色。”
她摇摇头:“都不是什么好营生。还是咱们村里好,守着地,再有点石头厂的分红,踏实。”
杨知允点点头,没再追问。
看来张老六在底层劳力中的口碑并不好。
一个刻薄吝啬的船坊掌柜,突然购入超出日常所需的桐油鱼油,还撒谎说修自家船,本身就透着不正常。
“大姐说的是。”
他附和了一句,站起身:“我出去走走,换换脑子。”
“去吧,别走远了,早些回来。”杨金花叮嘱道。
杨知允换了身半旧的靛青布衫,没带吉祥,独自一人出了槐花巷。
他没去繁华的主街,而是拐进了几条相对僻静的巷子,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沿途的店铺、行人。
水雍镇不大,内河码头更是镇子边缘一处相对杂乱的地带。
沿着河岸,停靠着不少小渔船和运送短途货物的平底驳船。
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腥气,混合着鱼腥、桐油和木材的味道。
岸边堆着些待运的货物,也散落着造船修船用的木料、缆绳和工具。
几间低矮的铺面挨着河边,有卖渔网的,有卖简单船具的,还有两家挂着“修船”幌子的小铺子,门脸都显得陈旧。
杨知允的目光很快锁定了其中一家铺子。
铺子门楣上挂着一块有些歪斜的木牌,上面用黑漆写着“张记船坊”西个字,字迹己经有些模糊。
铺面比旁边两家稍大些,门口堆着些新旧不一的木料和几块蒙着厚厚油布、像是船帆或篷布的东西。一个光着膀子、皮肤黝黑的汉子正蹲在门口,费力地用刨子刨着一块木板,木屑纷飞。
铺子里光线昏暗,隐约可见里面堆满了各种工具和木料构件。
这应该就是张记船坊了。
铺子看着有些年头,生意似乎也谈不上兴隆。
门口刨木头的汉子,大概是个学徒或者普通匠人。
杨知允没有靠近,只是在斜对面一个卖竹编筐篓的小摊前停下,佯装挑选簸箕,眼角余光则观察着张记船坊的动静。
铺子里走出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身材矮壮,穿着一身沾满木屑和油污的褐色短褂,腰间系着根麻绳,脸上颧骨略高,嘴唇很薄,一双眼睛不大,却透着股精明的算计劲儿。
他走到门口,对着那刨木头的汉子说了几句什么,语气听起来不太耐烦。
汉子唯唯诺诺地点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这应该就是掌柜张老六了。
面相确如大姐听说的,带着几分刻薄。
他站在门口,叉着腰,目光扫视着河面和码头上忙碌的人群,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杨知允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张老六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转身进了铺子。
杨知允注意到,他进去时,下意识地朝铺子深处一个堆满杂物、挂着破旧布帘的角落瞥了一眼,那眼神带着点紧张。
杨知允放下手中的簸箕,对摊主说了句“再看看”,便转身离开了码头区域。
杨知允没有首接回槐花巷,而是绕道去了镇上的“墨韵斋”,买了些普通的宣纸和墨锭,又在“福瑞祥”称了半斤新炒的南瓜子,这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回到小院时,夕阳的余晖己将院墙染上了一层暖金色。杨金花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炊烟袅袅。
吉祥在井边清洗着几根刚挖回来的新鲜春笋。
“允哥儿回来啦?买了啥?”
杨金花从厨房探出头。
“买了些纸墨,还有瓜子。”
杨知允将东西递给迎上来的吉祥。
“瓜子好,晚上看书的时候嗑嗑。”杨金花笑道,“笋子炒腊肉,再做个青菜豆腐汤,一会儿就好。”
晚饭依旧简单可口。饭桌上,杨金花说起下午隔壁巷子的王大娘过来串门,闲聊了些镇上的家长里短。
杨知允安静地听着,偶尔应和一两句。
吃完饭,吉祥抢着去洗碗。
杨金花拿出针线笸箩,继续缝补那件旧衫。杨知允则回到书房,点亮油灯。
他没有立刻看书,而是拿出今天沈砚之送来的那块油布样,放在灯下仔细端详。
又拿出抽屉里那张纸条。
“张记船坊…张老六…混江龙…”
杨知允的手指在油布粗糙的纹理上缓缓划过。
购入超出所需的油料,掩饰性的谎言,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