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六,巳时初刻。
奉天门外,人山人海。
一夜小雪,青石板路上留下一层薄薄的雪。
但这丝毫挡不住应天府百姓的热情。
匠科取士,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谁不想看看,是哪些“手艺人”能鲤鱼跃龙门,得见天颜?
巨大的黄榜高悬在宫墙之上,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放榜了!放榜了!”
人群骚动起来,无数双眼睛急切地搜寻着。
“甲等第一!王铁柱!应天府!
水力联动多锭纺纱机……我的老天爷,一机顶八个人?
这王铁柱莫不是鲁班爷转世?”
一个穿着绸缎的布商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念着,脸上满是震惊和羡慕。
“快看!乙等第西!
赵巧姑!杭州府!双面异色提花?
乖乖,这得是多巧的手啊!
还是位女匠师!”
几个挎着菜篮的大婶挤在一起,指着榜单叽叽喳喳,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女子也能凭手艺登这天子榜?
这消息比榜单本身更让她们心潮澎湃。
“刘老栓!是俺们凤阳的刘老栓!
上榜了!
乙等第五!
深耕曲辕犁!
哈哈!老栓叔!
你听见没!你上榜了!”
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后生激动得满脸通红,
使劲摇晃着身边一位穿着打补丁棉袄、手足无措的老农。
那老农,正是刘老栓。
他仰着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榜单上“刘老栓”三个字,
嘴唇哆嗦着,干裂的手紧紧攥着衣角。
他种了一辈子地,摆弄了一辈子犁耙,做梦也没想到,
自己琢磨出来省点力气的土法子,竟然能登上这皇宫外的金榜!
天子还要召见?
赐宴?
授官?
巨大的冲击让他脑子嗡嗡作响,只觉得脚下发飘,周围的声音都模糊了。
“老栓叔!你哭啥!这是大喜事啊!”
年轻后生见他眼眶通红,忙道。
“没……没哭……”
刘老栓慌忙用袖子抹了把脸,声音哽咽,“风……风大,迷了眼……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他喃喃着,膝盖一软,首接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下磕头。
榜下,并非全是欢腾。
一个穿着半旧儒衫的中年人,挤在人群里,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脸色越来越白。
他叫孙秀才,自诩有些巧思,此次也呈了一架改良的“省力风车”图纸参试,满心以为能博个功名,光宗耀祖。
可如今,榜上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