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伊始,陆沉参将便力排众议,调集数万民夫,耗时数月,疏浚水道,排干沼泽,造田引水。当初下官亦觉匪夷所思,然陆参将算无遗策,步步为营,终化腐朽为神奇!有陆参将坐镇崇县,实乃我崇县百姓之福!”
周烈默然,久久不语。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蹄下是坚实平整的道路。他目光掠过远处水面上星星点点的渔火,掠过田埂间隐约可见的沟渠,掠过那规划整齐的屋舍,心中翻腾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沉默片刻,他才沉声道:“许县令,我这一万五千骑需在此隐蔽待机,事关全局,务必隐秘。一应粮秣军需,皆需崇县供给。此乃战时征调,战后定州府库自当加倍偿还。可能办到?”
许云峰正色道:“将军放心!崇县上下,深知此战关乎存亡。纵有万难,也必为将军备齐所需!将军且先安营,所需物资,稍后便遣人送至营中。下官这便去安排调度。”说罢,拱手告退,匆匆消失在夜色里。
看着许县令的背影融入灯火阑珊的集镇,周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头看向身旁的心腹谋士沈明义。夜色中,沈明义的脸色同样凝重。
“明义,”周烈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喟叹,“这陆沉…真乃鬼斧神工,经天纬地之才!不到一年光景,竟能化死地为沃土粮仓…大帅想借崇县困死他的谋划,怕是……”他摇了摇头,未尽之言,两人心照不宣。
沈明义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干涩:“将军所言极是。然…他越是如此惊才绝艳,于定州长远而言,只怕…祸福难料啊!”他望向远处崇县的方向,目光深邃,“陆沉与秦远山,不,是李氏与秦、沈两家在定州这盘棋上的厮杀,只怕日后会更加酷烈。此非定州之福。”
两人并辔而立,望着眼前这片在陆沉手中奇迹般重生的鸡鸣泽。晚风吹拂稻浪,送来隐约的鹅鸣鸭叫,一片安宁祥和的田园气息。然而,这份安宁之下,却涌动着即将席卷整个定州的惊涛骇浪。周烈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明义,你说…陆沉他,真能顶得住完颜不鲁的五万大军么?”周烈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动摇,“完颜不鲁此番志在必得,兵力十倍于守城之需。陆沉还要设法调动上林里的蛮族主力……我实在想不出,他有何等妙计,能让完颜不鲁甘愿将上林里驻军也调来填这血肉磨盘?”
沈明义的目光投向崇县方向那似乎永不会消散的血色天光,沉默半晌,缓缓道:“他既然敢设下此局,引君入瓮,想必…己有成竹在胸。陆沉此人,看似剑走偏锋,实则步步惊心,谋定而后动。他敢赌,必有赢的把握!”他的语气,竟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惊异的笃定。
周烈闻言,心头那点动摇竟奇异地平复下去。他望着那片在黑暗中孕育着生机的沃野,又望向远方那血火交织的崇县,目光渐渐变得锐利如刀。
“好!那本将,就在这鸡鸣泽,静候他陆沉的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