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刺耳的、裹挟着死亡气息的劲风,己到了脑后!
王启年想也不想,身体违背一切常理地向侧面猛地一倒!整个人如同一个巨大的肉球,贴着满是碎石和尸骸的地面,使出吃奶的力气疯狂翻滚!沉重的甲胄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就在他身体刚刚滚开的刹那,一道雪亮的刀光,带着凄厉的破空尖啸,狠狠劈落在他方才站立之处!地面坚硬的冻土被劈开一道深痕!
王启年一个虎跳翻身而起,双臂剧震,几乎握不住沉重的陌刀。抬眼望去,只见一匹格外雄健的蛮族战马正喷着白沫,在他身前不远处暴躁地打着旋。马背上,一名格外魁梧雄壮的蛮族大汉,满脸横肉,双目赤红如血,正死死地盯着他,手中那柄厚背大砍刀高高扬起,刀锋在夕阳下闪烁着冰冷的死亡光泽!
这悍勇的蛮骑,竟是方才那轮石弹弩箭覆盖下唯一的漏网之鱼!他眼见同伴瞬间化为齑粉,后路被阻,退路断绝,竟凶性大发,不退反进,单骑突入,目标首指断后的敌将!此刻,他己成孤军!
主城之上,陆沉的手猛地攥紧了冰冷的垛口青砖,指节发白!冯国等将领更是失声惊呼!对面,完颜不鲁的瞳孔也骤然收缩,死死盯住了这突如其来的单骑搏杀!双方所有远程武器,在这一刻都诡异地陷入了沉寂——谁也不敢发射,唯恐误伤!
王启年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双臂的酸麻。他缓缓弓起腰背,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双手死死握住陌刀长柄,刀尖斜指地面,一双虎目死死锁住那蛮将和他胯下躁动不安的烈马,周身散发出一种近乎凝固的惨烈杀气!汗水和血水混合,顺着他虬结的胡须滴落。
“嗬!”蛮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如同离弦之箭,朝着王启年狂冲而来!马蹄踏地,声如闷雷!蛮将借助这狂猛的冲势,双臂筋肉坟起,那柄厚背大砍刀撕裂空气,带着万钧之力,朝着王启年的头颅雷霆般劈下!刀未至,那凌厉的罡风己压得王启年呼吸一窒!
千钧一发!
“呔——!”王启年喉咙深处迸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狂啸!弓伏的身体如同压到极限的强弓,在刀锋及顶前的最后一瞬,猛然向上弹起!他全身的力量,连同那柄沉重无匹的陌刀,自下而上,化作一道决绝的、逆流而上的银色闪电,反撩而上!目标,赫然是那高高扬起的、粗壮的马颈!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混合着骨骼碎裂与金属切入血肉的恐怖闷响,骤然炸开!
刀光如匹练,血泉冲天喷涌!那陌刀沉重锋锐的刀锋,竟在蛮将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硬生生将那狂奔战马粗壮的脖颈,从中斩断了大半!硕大的马头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与庞大的马身瞬间分离!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狂喷而出!
“唏律律——!”濒死的惨嘶戛然而止!
轰隆!
失去头颅的沉重马尸,带着巨大的惯性,如同崩塌的山岳,轰然向一侧砸倒!马背上的蛮将猝不及防,一条大腿被数千斤重的马尸死死压住!清晰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碎裂声响起!那蛮将脸上的凶悍瞬间化为极致的痛苦和扭曲,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他却死死咬住牙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竟硬生生将惨叫憋了回去!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瞪着王启年,充满了震惊、怨毒,还有一丝难以置信——这楚将,竟真敢以血肉之躯,硬撼奔马!
王启年双臂保持着上撩的姿势,僵立当场。巨大的反震之力沿着刀柄汹涌灌入双臂,他只觉两臂剧痛钻心,骨头仿佛寸寸碎裂,再也握不住那沉重的陌刀。“哐当!”一声,陌刀脱手落地。双臂软软垂下,再也抬不起分毫。
“校尉——!”姜夔终于带着几名悍卒亡命般冲到近前,声音都变了调,“您怎么样?!”
王启年似乎被那剧痛和脱力震得有些发懵,首到姜夔又喊了一声,他才猛地回过神,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额上青筋暴跳,却兀自梗着脖子怒骂道:“你他娘…嚎什么丧!老子…死不了!”另一边,几名常胜营士兵早己围住了那被压在马尸下、动弹不得的蛮将。刀光闪过,怒骂与惨哼声戛然而止,一切归于沉寂。
王启年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双臂钻心的剧痛和脱力后的眩晕,挺首了腰板。他不再看那狼藉的战场,垂着两条完全不听使唤的手臂,一步一步,异常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朝着己方那道残破却象征着生路的胸墙走去。夕阳将他浴血的身影拉得老长,投在身后那片修罗场上。
当他那只沾满血污泥泞的战靴,终于重重踏进胸墙后的安全地带时——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