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而郑重。
“铁云,你我从小就在这凉州城长大,见过的官老爷和世家大族还少吗?”
“在他们眼里,我们是什么?”
“是牛,是马,是会说话的牲口,是随时可以舍弃的蝼蚁。”
“但殿下不一样。”
顾清流的目光穿过街道,望向远处那座正在加紧建造,巍峨壮观的王府,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殿下,把我们当做人。”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铁云的心上。
是啊,他把咱们当人!
一个最简单,却也最奢侈的词。
两人并肩坐在街边的石阶上,铁云亲眼看到,那个在街角扫地的王婆婆,曾经因为瘫痪在床,被儿子媳妇视为累赘,几次都想寻死。
可现在,她不仅能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路,殿下还给她安排了清扫街道的活计,每日二十文钱,足够她自己吃饱穿暖。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在他看来,远比分田地,免赋税那些宏大的政令,更能触动人心。
“混账!”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大街尽头,忽然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咆哮,那声音充满怒火,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猛虎。
“那是谁啊?好大的火气,莫不是孟虎将军又在操练新兵?”铁云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顾清流闻声望去,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古怪。
他干咳了一声,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不,那人……应该正是凉州王殿下。”
“不知,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到了他。”
顾清流和铁云面面相觑,那声音中蕴含的滔天怒火,仿佛要将整个凉州城的天空都烧出一个窟窿。
“走,去看看!”铁云一把拉起顾清流,两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朝着城中主街狂奔而去。
还未到街口,鼎沸的人声便扑面而来。
只见长街之上,黑压压地围满了百姓,一个个义愤填膺,却又畏于王府亲卫拦出的人墙,敢怒不敢言。
人群中央,一辆贩卖炊饼的小车翻倒在地,滚烫的炉灰撒了一地,一个七八岁的男童正躺在母亲怀里,抱着血流不止的小腿放声大哭。
哭声凄厉,揪着所有人的心。
而在他们面前,几个身穿华丽裘袍、头戴金顶帽的吐蕃人,正趾高气扬地站着。
为首那人,看打扮应是个使者,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歉意,反而正对着一名凉州城的都尉唾沫横飞。
“你们凉州人就是一群刁民!”
“我的人不过是马受了惊,是这孩子自己撞上来的!”
“如今我的人受了惊吓,马也崴了脚,你们非但不赔礼道歉,还敢围堵我们?”
“这就是你们凉州王府的待客之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