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慑住,噤了声,乖乖被拖走。
绸缎庄里,戴着老花镜的老师傅正用一把乌木尺子量着料子,对门外的插曲恍若未闻。尺子划过光滑的缎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是这条街上最安稳的节奏。
**石松,十三妹。一个成了云端上的首富,一个远走南洋杳无音讯。十八年过去,名字却比新开的锋钢刀片还利,悬在铜锣湾上空。**
吴志雄此刻就坐在他那间新开的“雄记潮州打冷”二楼包厢里。窗外正对着的,就是“永发押”——一间门脸不大,却透着沉沉暮气的当铺。那是石松昏迷前最后盘下的产业之一。一个心腹马仔低声汇报:“雄哥,新义安那帮混蛋又在骆克道散货,踩到我们边上了!要不要……”
吴志雄夹起一块冻得恰到好处的乌头鱼腩,蘸了蘸浓稠的普宁豆酱,送入口中。鱼脂的丰腴和豆酱的咸鲜在舌尖化开。他嚼得很慢,目光却投向包厢角落那台闪烁着雪花点的黑白电视机。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模糊的财经新闻片段: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灰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石先生,在保镖的簇拥下,面无表情地弯腰坐进一辆劳斯莱斯。画面一闪而过,字幕打出“石松先生出席慈善晚宴”。那侧脸的轮廓,依稀还能辨出几分旧日令江湖胆寒的冷硬。
吴志雄咽下鱼肉,端起酒杯啜了一口双蒸米酒,辛辣首冲喉头。他放下杯,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骆克道?让他们先扑腾两下。记住,波斯富街、登龙街那几条街,石家的铺头,还有十三妹名下的旧档口,一个手指头都不准碰!看都不要乱看!”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扫过手下,“石松现在是天上的神仙了,他的钱多得能买下整个铜锣湾十次。他不想沾手,是他的事。但只要那两百间铺子还在一天,那就是他画的线。踩过去?” 吴志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惊动的不一定是阎王,但一定是你惹不起的真神。我们求财,不是找死。”
包厢里一片寂静,只有楼下传来的隐约划拳声。马仔们互相看了一眼,默默点头。吴志雄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间沉默的“永发押”在夜色里像一块黑色的礁石。
铜锣湾的夜,在血腥、金钱和震耳欲聋的迪斯科鼓点中癫狂。那两百间沉默的店铺,如同两百块嵌入沸腾岩浆的寒冰。首富的光环像一层无形的金钟罩,将它们牢牢罩定。砍刀、摩托、欲望的嘶吼,到了这里,都自动消音、拐弯。
电视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吴志雄自己模糊而略带阴郁的脸。包厢角落的阴影里,只有那碟冻乌头鱼腩,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冷的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