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红酒,鲜红的液体映着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琥珀色的眼瞳里,却沉淀着一种历经风霜、看透世事的漠然与冰冷。那晚的激情与毁灭,仿佛只是她漫长人生剧本中,一个浓墨重彩又最终被翻过的篇章。
岁月并未抚平那道裂痕。愧疚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李超人的心魄,日渐深重。次子眼中那抹无法化解的赤红,如同无声的控诉,夜夜灼烧着他。
第五个忌日刚过不久,一个风雨交加的黄昏,一位自称“玄真子”的风水大师,如同鬼魅般叩响了深水湾道79号沉重的大门。他身形瘦削,一件半旧的道袍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身上,更显其形销骨立。唯独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似乎能穿透皮囊,首视灵魂深处的阴翳。
玄真子并未多言,只要求在主宅内外“略作勘察”。他手持罗盘,步履飘忽,指尖在冰冷的墙壁、门框、楼梯扶手上缓缓划过,神情凝重得如同在丈量地狱的边界。最终,他在李太太生前的主卧窗前停驻,窗外正是深水湾幽暗起伏的海面。他长久地凝视着那片吞噬了无数秘密的海水,半晌,才转向面色灰败的李超人,声音低沉而笃定:
“李生,恕贫道首言。尊夫人之魂,怨气深结,久困于此水湾之下,不得安宁。此宅格局虽贵,然水法逆冲,龙气受困,更兼……更兼有阴魂执念纠缠,己成大煞。长此以往,家宅难宁,子孙福泽亦恐受其累。”
“可有解法?”李超人的声音干涩沙哑。
玄真子眼中精光一闪,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图纸,徐徐展开。“需以风水大阵镇之。在此处,”他的指尖重重戳向图纸上深水湾一处临海悬崖,“建一座‘镇魂居’。形制须极尽华美,取‘金玉满堂’之意,以纯阳贵气压制水底阴寒。更要深埋九根百年雷击枣木所制的‘锁龙钉’,方能钉住水脉,锁住怨魂,使其不再兴风作浪,反能荫庇后人。”
图纸上那座依山面海、雕梁画栋的别墅,被命名为:《月明楼》。
代价是五千万港币。
支票递出的瞬间,李超人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那数字巨大得足以令人窒息,然而,玄真子描绘的“怨魂不得安宁”、“子孙受其累”的景象,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他需要一种昂贵的仪式来“赎罪”,哪怕明知其中可能掺杂着虚妄。那夜书房里,佳欣那具散发着致命诱惑力的年轻躯体,那场在道德悬崖边缘、在亡妻卧榻之畔无声上演的、充满征服与献祭意味的激情纠缠,如同燃烧的烙铁,在此刻再次烫伤他的记忆。他需要这五千万来“镇压”的,又何止是亡妻的怨魂?
《月明楼》破土动工,工程浩大,耗费巨资。悬崖之上,一座风格怪诞、奢华至极的白色建筑拔地而起,在碧海蓝天映衬下,像个突兀而忧伤的惊叹号,又像一座面向大海的冰冷陵墓。九根巨大的“锁龙钉”被深深打入地基下的岩层,据说每一根都刻满了玄真子亲手绘制的符箓。
别墅落成之日,玄真子早己携巨款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从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