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三十九章
李太白有诗名曰《行路难》,其中第一篇是要背诵的,第二篇则相对没有那么出名,却也是千古之名篇。
从“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开始,逐渐开始感叹起来,自己的胸怀是怎样宽广,自己的志向是多么的远大——因此,“不能狸膏金距学斗鸡,坐令鼻息干虹霓”。
人生如何不称意,心非木石岂无感。
“君不见昔日燕家重郭隗,拥篲折节无嫌猜”,便是跟在这后头的。
君不见昔日燕家重郭隗,拥篲折节无嫌猜。
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
赵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
黄金台是用来招揽贤才的地方,在黄金台上,燕家获得了让这个国家强盛起来的力量。
但是在燕昭之后,黄金台上又来了何人呢?
在燕昭之后,又有哪一位主公愿意建立起一座黄金台,让那些心怀大志的乡野之人从山林间走出来?
她没有在意邓尔思在听到这句诗之后的脸色变化:诗仙的篇章是多么伟大,平常人能够偶得那么一两句就足够震撼全场了,在郑含章看的一切文抄公小说中,诗仙的诗篇都是永远的核打击,永远的爽点最高潮所在。
只是,到了现在,这个高潮爽点落在了她的身上,郑含章却没很有什么感觉,她反而又念了一句诗,这一句邓尔思是知道出处的,是《招隐士》。
“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宜久留。”
随后,郑含章才说:“夫人应当听说过齐国的稷下学宫吧?学宫中汇聚天下人才,一度号称尽揽天下贤才入齐王之怀。但是,当燕昭建立起黄金台,发布招贤令之后,黄金台上来人却能够带兵攻下齐国的七十多座城池,稷下学宫贤才虽多,却全然不可挡之。”
再往后,甚至出现过招贤令不问出身不问过往,甚至德行都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唯独求天下之才的情况——那位主君自然也最重功名成就,虽然在活着的时候始终都没有真的执行禅让,但是没关系——反正他儿子帮了这个忙。
谥号甚至还不是“文”而是“武”。
可以说是将“孝”这个字发扬出了风格、发扬出了特色。
郑含章的手指紧紧握拳:“赵国人才虽多,兵将虽众,疆土虽广,如我复筑黄金台,未必不能克赵国六十余城。”
也未必不能将世家构筑起来的藩篱一脚踹开,未必不能用那些汇聚起来的,“背叛了阶级的个人”组成一个目标截然不同的全新“阶级”。
大争之世,强则强,弱则亡。
这句话郑含章不能说出口,因为说出口了就有想要把她爹从皇位上一脚踹下来的嫌疑——但事实就是这样,不管是她想要逐渐变强直到全天下都打不过她的野心,还是把她爹从皇位上踹下来,换成自己坐上去的野心。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所以。
大概全天下只有郑含章一个人知道自己需要的人才到底有多少。
她略带自豪地对邓尔思说:“不问出身,不问过去,不问国别,但问德操贤能,能为我用者,我不拘一格,悉数用之,来者不拒。”
郑含章的招贤令其实发得很早。
那个时候,洛州的豪强们都还没有认清现实、看到跟着郑含章才是一条有可能吃到肉的路,韦淮等豪强出身的官吏还抱有着很强的成长成为世家,成为朝堂上的一股垄断势力的想法。
郑含章的这句话也曾经对着他们说过。
面对面,虽然嘴角上翘,笑容自信得很,但是那双眼睛里面却很难说是有笑意的,至少在那些官员们眼中是如此。
那时候,他们的表情像是被郑含章踹了一脚那么凶。
不过现在,这个招贤令对他们来说也没了什么影响:毕竟寒门能来,他们也能来,不就是拼才学吗?他们受到的教育已经让他们赢在起跑线上了——况且,按照招贤令上的规则来,以前能够把他们死死地压在下面,一点出头机会都没有的世家难道不是更吃亏?
早加入早享受,原始股东分红都比后加入的多,腰杆子也更挺拔。
而至于说为什么要在面馆里都贴上两张,这自然是为了全方面覆盖啦。
郑含章端起碗来,喝了一口面汤,因为觉得有点稍微偏咸了一点而皱了皱眉,没有再喝第二口,而是继续捞面条:“如果招贤令只在城中央,那有多少人能够看见啊。”
还是那句话。
招隐士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