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门口,人潮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从四面八方涌来。¤3?8#看_~书@网@ ?.更<新t/?最?o快)
“贡士文章都贴出来了!”
“快,快去看看!”
“挤什么挤!别踩着我的鞋!”
人声鼎沸,乱作一团。
王启就在这人潮里。
他质疑的是舞弊,最先挑起南北之争的不是他,在亲友的转圜下,只受了些盘查和申饬。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周志新的话,眼前总是闪过那被按倒的投毒歹人。
他面色灰败,双眼布满血丝,失魂落魄地往前挤。
“让让!”
他推开身前一个胖大的汉子。
“你这书生,急着投胎啊!”汉子回头骂了一句。
王启充耳不闻。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周志新那句“等着瞧”。
他不信。
他绝不信!
什么工匠之学,不过是奇技淫巧,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他要亲眼看着,看着那些歪理邪说,是如何被天下人耻笑的。
终于,他挤到了最前面。
一张巨大的黄绸榜文,高高悬挂,墨迹崭新。
最上方,一行朱笔大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王启的呼吸停了。
他的目光,像两枚钉子,死死地钉在那篇文章上。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看。^x-x.k`s^g?.+c¨o¢m/
“……国朝初立,寰宇方安,内有余寇未靖,外有倭夷伺边。圣人制海禁之策,实为定鼎安邦之基,非闭关自守之愚……”
王启准备好的一肚子讥讽,瞬间堵在了喉咙里。
他……他竟然不否定海禁?
他竟然还肯定了海禁的功劳?
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人群里,一个年轻书生下意识地念了出来。
“然时移世易,守成之法,岂能为开创之规?当禁私不禁官,以商养军。”
话音刚落,人群里“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什么?”
“以商养军?我没听错吧!”
“疯了!这人是疯了!商乃末流,怎能与国之重器相提并论!”
王启心头一震,这正是他想骂的!
可他的眼睛,却不听使唤地继续往下看。
没有空话。
通篇没有一句空话。
唐之利,宋之舶,元之市。
港口选在哪里,水师建成什么样,关税抽几成。
连一艘战船要用多少木料,一个水师兵卒一年要多少抚恤银子,都写得清清楚楚。
这哪里是文章。
这分明是一本账册,一本国策。
王启的手,开始抖。
这不是他认知里的策论。*9-5+x\i\a`o,s-h-u\o·.¢c-o\m~
他读了十年圣贤书,从未见过这样的文章。
字字句句,谈的都是“利”,可这“利”,却是为国为民之利。
他找不到一个可以反驳的字。
他移开目光,去看下一篇。
“甲二,李怀,论水师之编练与海图之绘制……”
“甲三,论福船、广船之优劣与改进……”
“甲四……”
每一篇“甲”等的文章,都像一块块木头,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
它们合在一起,指向一个方向。
海洋。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儒生,气得胡子都在抖。
他指着皇榜,手指哆哆嗦嗦。
“荒谬!荒唐至极!”
他的声音又尖又利,把周围的议论都压了下去。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看看,你们都看看!”
“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东西?钱!货!铜臭!”
“满纸铜臭!以商贾之术治国,这是要把圣人教化丢到哪里去?这是祸国之言!”
老儒生捶胸顿足,无比悲愤。
旁边一个穿着上好棉衫的商人,实在听不下去了。
“老先生,话可不能这么说。”
老儒生瞪着他:“你这商贾,懂什么!”
“我是不懂什么大道理。”商人也不怵他,把手一摊。
“我只知道,没钱,寸步难行。”
“您说要修明德政,要不要钱?您说要养兵剿匪,要不要钱?”
“您站在这儿空口白牙说仁义,是能让饿肚子的百姓吃上饭,还是能让海上的倭寇自己跳海?”
“你!你!”老儒生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强词夺理!粗鄙!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