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殿门外,寒风凛冽如刀,刮在赵佾麻木的脸上。·3!0-1^b+o′o+k`..c!o-m*
在走出殿门的那一刻,他猛地挣脱了刘高和内侍的搀扶,动作透着一股决绝的厌恶。
他独自一人,如同行尸走肉般,一步一顿地走在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宫道上。
两旁高耸的宫墙投下巨大的阴影,将他渺小的身影彻底吞噬。
三刻钟后,赵佾失魂落魄地走出章台宫的宫门,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渺小、凄凉。
然而,他眼中的血丝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更密更红,如同蛛网般布满了整个眼白,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和绝望。
那已经不是悲伤,而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在燃烧。
赵佾眼神空洞地直视着前方,却又仿佛穿透了虚空,什么也看不见。
方才在殿堂之上强行压抑的悲痛、屈辱和此刻新生的、无处发泄的滔天恨意,在他胸中疯狂交织、翻滚、冲撞。
他恨!他好恨!恨入骨髓!恨入魂魄!
恨谁? 恨秦国?恨嬴政?恨这个将他囚禁于此,断绝了他归国夺位之路的虎狼之君?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一股更深的恐惧和无力感狠狠压了下去。_j!i′n*g·w,u′x·s+w~.¨c_o,m*
那个洞悉一切却袖手旁观、甚至可能正是幕后推手的秦王?
他敢恨吗?他有资格恨吗?
他身处咸阳,如同笼中鸟,砧上肉,他的生死荣辱,皆在对方一念之间。
他有什么资格恨?又拿什么去恨?恨意只会招来更快、更彻底的毁灭。
他不能恨秦国,不能恨嬴政……那是自掘坟墓,是自取其辱。
这股狂暴的、失去方向的恨意,如同被堤坝阻拦的滔天洪流,失去了泄向秦国的出口,在巨大的恐惧压迫下,变得更加汹涌澎湃,疯狂地寻找着新的、更具体、更鲜活的靶子。
几乎是瞬间,他就找到了。
它以一种百倍千倍的凶狠、怨毒、疯狂,倒灌、凝聚、燃烧。
所有的阴谋,所有的背叛,所有痛苦的根源,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赵偃。
是此刻在邯郸城里,在龙台宫那本该属于他赵佾的王座上,志得意满、接受群臣朝贺的身影。
是这个卑鄙无耻的奸佞,是他陷害自己,用恶毒的巫蛊之计,离间了自己与父王的骨肉亲情。是他买通宫人,是他收买笼络军将,贿赂朝臣,散布流言蜚语,无所不用其极。@|:齐=3盛?小@D说1网? t更+??新§最¤快?/
是他,在父王尸骨未寒之际,就迫不及待地篡夺了本该属于他赵佾的王位,窃取了赵国的江山。
是他,将自己这赵国的正统太子,变成了一个有国难回、有父难祭、寄人篱下、受尽凌辱的孤魂野鬼。
“赵…偃…”
赵佾从齿缝深处,挤出这个名字。
声音嘶哑低沉,却蕴含着比最凛冽的寒风还要刺骨千万倍的怨毒。
他死死攥紧了怀中那片写着“太子蛊,赵偃铸”的木牍,坚硬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但这疼痛远不及他心中恨意的万分之一。
他眼中的血丝仿佛要滴出血来,那不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被滔天恨意烧灼出的赤红火焰。
他将自己所有的不幸,所有的屈辱,所有的绝望,那被囚禁、被剥夺、被践踏的滔天恨意,都化作了对赵偃一人的刻骨铭心、不死不休的仇恨。
这股恨意,将成为他在这秦宫囚笼中活下去的唯一支撑,唯一的目标。
“奸…贼…”
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腥味,在心底烙印:“窃国之贼…畜生…”
一股冰冷的的意志力强行支撑起他被绝望掏空的身体,他盯着邯郸的方向,那双被血丝浸染的眼眸中,渐渐沉淀为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我赵佾在此立誓…此生此世…只要一息尚存…便与你赵偃不共戴天!不报此仇!我赵佾…永堕无间地狱!万劫不复!”
咸阳的灯火在他身后次第亮起,映照着他走向囚笼深处那孤独而决绝的背影。
一场跨越千山万水、注定将赵国拖入血海深渊的复仇之火,已在这个绝望王子的心中,以最惨烈的方式,彻底点燃,再无回头之路。
.........
亥时三刻的夜色,吞噬了咸阳城连绵的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