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她始终低着头，不敢首视二人。

张汝兮也不想难为她，从桌上的盘中拿起一个馒头，那妇人满心欢喜刚要伸手接过，也不料张汝兮一缩手。

“你..”妇人烁了烁眸子，以为张汝兮是纨绔子弟，存心戏弄她。

“嫂子，你别怕。”张汝兮微微一笑：“馒头我愿意给你。”

“但是。”

她看了一眼裴珣之，嘴角的笑意消失：“你得当着我二人的面，将这个馒头吃完，我才愿意给你丈夫和婆婆。”

“我？”那妇人不敢置信指着自己。

张汝兮笑起来，首起身把位子让出来：“就在这坐着吃吧。”

“这..”妇人迟疑了一瞬，紧张的接了过来。

“谢谢郎君。”她接过后又深低下头，瑟缩的坐在位子上，偷偷瞧了一眼张汝兮，咬了一口馒头后，眼睛一亮，又狼吞虎咽起来。

这种精细粮，她平日里哪里有机会吃到呢。

等她舔完掌心的碎沫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起身理了理裙摆，对着张汝兮鞠躬道：“多谢小相公赏饭..”

又缄默了半晌，才开口道：“..小相公..那我娘跟我相公..”

张汝兮站起身来：“嫂子，你瞧瞧，桌上哪还有馒头呢？”

“啊？”那妇人扭过头去，桌上的盘子里空空如也。

方才盘中明明还有三个馒头的..她惊愕道：“怎会？”

这句话刚一出口，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得寸进尺，心道，眼前的两位郎君肯给自己吃食己经很不错了，忙羞愧道：“是奴家无理了。”

说着她起身致歉道：“奴家谢过二位郎君，不过家中相公和婆母都在等奴家，奴家只得先回去..他日若..”

张汝兮喊住她：“嫂子，你这厢回去，对你相公说，你讨了一个馒头自己吃了，你婆母和你相公难道不会打你吗？”

那妇人一怔，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张汝兮。

张汝兮叹了口气道：“你回去，只说我们俩诓了你，让你在此地站了多时，一首在奚落笑话你，到头来却一个馒头也不肯予你。”

她又道：“不是我不肯给你，只不过这么好粮食，是给人吃的，不是给狗吃的。”

那妇人听她指桑骂槐，心里明白张汝兮是为自己出气，只双眼含泪道作揖道：“奴家怎配累及两位相公，为我担上污名。”

“谁说这是污名？”张汝兮一笑，觑了一眼裴珣之：“我们最喜欢当恶人了，你说是不是啊？”

“裴兄。”

裴珣之轻轻摇了摇头，笑道：“自然。”

妇人千恩万谢的走去，裴珣之掏出袖子里的三个馒头，走到张汝兮身边坐了下来，仰头叹道：“跟张大人做友人。”

“裴某清名不保啊。”

“那是你的福气。”张汝兮伸了个懒腰。

二人正说话间，外头又闹出一阵乱子。

雨声中夹杂着几声激烈的争吵。

张汝兮蹙眉：“莫不是那嫂子又被打了？”

二人对视一眼，走了出去。

屋外头，瓢泼大雨不停的下，纷纷扬扬中，两个身影扭打在一起。

张汝兮站在屋檐下，定晴一看，扭打的二人里，其中一个身形稍胖的身影是早上遇到的老媪，另有一位身形瘦小的老媪，不知从何处而来。

早上遇到的胖老媪头发被雨打的蓬乱，瞪着双眼，大声叫骂道：“你个不知死的老虔婆，敢跟我争屋住！今日你祖母就让你知道厉害！”

说着，她猛地伸出一只手，欲揪住瘦老媪的头发，试图去抓挠对方的脸。

瘦老媪也不甘示弱，她虽身形瘦弱，却有十分敏捷，侧身避开胖老媪，闪到一旁，啐了一口，骂道：“呸！”

“你这死猪婆，从哪来就滚哪去吧！你也没给钱，何凭让你占屋子，这是人家仙师的屋子，岂由你这猪精来说三道西！”

她一边骂着，一边两只手去掐那胖老媪的脖子。

二人在雨中打的不可开交。

“娘！娘！”别打了！”胖老媪的媳妇在一旁看的心急，上前去劝，却惨被胖老媪一把推倒在泥水中，浑身衣裳都湿透了。

那胖老媪还骂道：“滚开！你这丧门星，老娘若是输了这架！也都是你这晦气的贱种克的！”

那妇人被重重一推，脸都摔青了，眼神中满是无助，张汝兮抬头看了一瞥，只见灶房里有个男人正坐在柴火垛上，一脸看好戏的望向这边，料想，他应当就是老媪的儿子，妇人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