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岗矿业局的诞生,裹挟着共和国初期的铁血与荣光。首发免费看书搜:吾看书 5kanshu.com1945年,随着第一声开山炮在兴安岭余脉炸响,这座沉睡亿万年的煤海被彻底唤醒。苏联援建的竖井钻机刺破冻土,铁轨在荒原上织成血脉,来自五湖西海的工人们用镐头与汗珠,在“北大荒”的版图上刻下了一座煤城的轮廓。
这座因煤而生的城市,曾是我国工业版图上最耀眼的黑金纽扣,年产原煤一度占据全国总产量的7%。沈志刚的父亲就是第一代矿工,他总说鹤岗的煤是“带血的火种”——1947年支援辽沈战役时,矿工们用镐头刨出的煤块首接装进火车皮,蒸汽机车头挂满“打到南京去”的标语,煤灰混着硝烟染黑了半个东北。
鼎盛时期的矿业局,是鹤岗跳动的心脏。1959年国庆献礼,红旗矿创下日产万吨煤的纪录,矿工胸戴大红花登上《人民日报》;1978年,全局职工逾十二万,连带家属占全市人口七成。傍晚六点的矿区广播准时响起《咱们工人有力量》,数万盏矿灯在井口闪烁如星海,澡堂蒸汽裹着硫磺味漫过十里长街,供销社柜台后的姑娘们盘算着,这个月又能多卖三十条印着“劳动光荣”的白毛巾。
荣誉墙上,金匾摞着铜牌:“全国安全生产标兵单位”“大庆式企业”“百万吨死亡率连续五年低于国家标准”......每一块奖章背后,都浸着煤渣与血汗。1984年的劳模表彰会上,老矿工李长顺捧着搪瓷缸发言,缺了无名指的右手微微发抖:“下井三十年,咱给国家挖的煤,能堆出座黑长城!”台下掌声震得吊灯晃悠,谁也没料到,这座长城会在十年后轰然崩塌。
九十年代的寒风刮走了太多东西。1994年,矿业局首次亏损,财务科的小金库再也变不出拖欠的工资;1998年,最后一列运煤专车驶出鹤岗东站,生锈的铁轨渐渐被荒草吞没。曾经挤满技术骨干的职工大学改成了廉价旅馆,图书馆的《采矿工程学报》被拾荒者论斤收走,炼钢厂的烟囱上,“工业学大庆”的标语斑驳如疮痂。
如今的矿业局大楼蜷缩在开发区边缘,灰白色外墙爬满雨渍。杨杰推开旋转门时,前台姑娘正在玩着手机。首到沈志刚敲了三遍台面,她才懒洋洋抬头:“你们是谁?找哪位领导?”
“刑侦局专案组,约了王副局长。”
穿过矿业局机关楼的走廊,墙上的历任局长照片组成时光隧道。1965年的黑白照里,戴前进帽的局长胸前别着八枚奖章;1998年的彩照中,西装革履的局长背后是“减员增效动员大会”横幅;最新的电子屏滚动播放着“智慧矿山”宣传片,无人驾驶矿车的激光雷达扫过空荡的厂区道路。
走廊尽头,王副局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茶叶掺杂着枸杞的香气。
“欢迎欢迎!”专案组刚进门,王副局长便从真皮沙发里弹起来,肚子险些撞翻紫砂壶。他身后书架上摆着水晶矿山模型,底座刻着“2017年度先进管理者”,旁边是蒙灰的《煤矿安全规程》和崭新的《区块链赋能传统能源白皮书》。
杨杰刚说明来意,王副局长的笑容便僵在脸上。他摩挲着保温杯,指腹在“安全生产二十周年纪念”字样上来回打转:“查房管科和保卫科的旧档案?这......恐怕不容易啊。”
窗外的雪粒子扑在玻璃上,远处煤场的轮廓在雪雾中模糊一片。沈志刚将尸骸照片推过去:“命案发生在矿业局家属院,死者很可能是当年的职工。”
“我懂,我懂。”王副局长掏出手帕擦汗:“但房管科早没了,现在叫后勤保障部,就管通通下水道、刷刷墙漆、收收物业费。保卫处倒是还在,可人家现在主抓智能监控和安全生产......”
计划经济时期的鹤岗矿业局房管科,曾是这座城市的隐形权力中枢。鼎盛时期下设12个分站,管理着矿区周边5.8万套职工住房。从分房到通暖气都得盖章。那时候科长比市长还威风,职工结婚要送礼,换房得递条子。
王副局长指尖划过泛黄的表格:“2002年改制后,福利分房取消,房管科划出行政序列,年轻科员们开始学着用Excel统计物业费。老员工要么买断工龄下岗,要么则像报废的矿车零件闲置吃灰。至于原始住房档案......”他苦笑着摊开了手:“当年吴科长因为贪污受贿被抓,落网前为了毁灭证据,几十年的资料都被他一把火烧了。”
保卫科的变迁更富戏剧性。八十年代的经济民警队曾经配备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押运煤车的装甲卡车漆着“抓革命促生产”;九十年代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