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谱最后一页,朱砂写就的咒文在月光下开始蠕动,像无数条血红蜈蚣爬向我的名字。
嫁衣无风自动,袖口金线突然绷断,在空中组成"子时成婚"西个字。铜镜里映出我身后的景象:三个穿血衣的女人正在给我梳头,她们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留下粘稠的血迹。我想尖叫却发不出声,只能看着镜中的自己慢慢戴上凤冠。
唢呐声近在咫尺。门板被阴风吹开的瞬间,我看见纸扎的迎亲队伍飘进院子。为首的纸人新郎脖颈折断,用红线缝着的脑袋歪向一侧,朱笔描画的眼睛淌下血泪。它手中的婚书在月光下展开,女方姓名竟是我三天前刚签的设计合同落款。
棺材里的尸骨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她们机械地抬起花轿,轿帘掀开时露出奶奶青紫的脸。我想逃却发现双脚陷入地板,低头看见无数发丝从砖缝钻出,正顺着脚踝往上缠绕。供桌上的遗照开始流血泪,滴在地面汇成血泊,倒映出六十年前冥婚现场——
八个壮汉抬着棺材走向老槐树,穿血嫁衣的新娘在棺中疯狂抓挠。钉棺锤落下时,树根突然暴长缠住众人,新娘的指甲在棺盖上留下深深沟壑。月光变成血色瞬间,所有参与冥婚的人脖颈同时出现勒痕,像被无形的绳索吊上枝头。
"时辰到了。"纸人新郎的腮红在月光下泛着尸斑般的青灰。它手中的秤杆挑起我的盖头,我看到镜中的自己己经化好新娘妆,嘴角被朱砂扯出诡异的笑。后山传来铁锨铲土声,那棵老槐树的根系正在庭院中央拱出新坟。
血月升到中天时,嫁衣突然收紧。金线勒进皮肉,在手腕脚踝处割出血痕。纸人乐手吹奏的喜乐变成哀嚎,我看到奶奶从花轿里爬出来,腐烂的手掌攥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她浑浊的眼球转动着,突然将剪刀刺进自己心口,喷出的黑血溅在嫁衣上,布料顿时冒出青烟。
"快剪断金线!"奶奶的喉管发出风箱般的嗬嗬声。我忍着剧痛抓起剪刀,嫁衣下突然伸出无数苍白手臂。三个血衣新娘从地底钻出,腐烂的面容依稀能辨出族谱上的模样。她们抓住我的手腕往不同方向撕扯,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公鸡啼鸣划破夜空。第一缕曙光穿透云层时,血嫁衣在惨叫声中化为灰烬。老槐树轰然倒塌,露出盘根错节处上百具白骨。村口牌坊"贞节流芳"的匾额裂成两半,废墟里飞出成群乌鸦,叫声像极了女子呜咽。
我站在祖宅废墟前,手机不断震动。文物局发来紧急通知:这个申报省级文保的明清古村,其实在六十年前就因山体滑坡被掩埋。晨雾散尽时,远处新城区的玻璃幕墙正反射着朝阳,而我的设计图纸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件血红色嫁衣的素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