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两界路,黄泉一盏灯。"转头见个青衫道士立在柳树下,手里铜镜照得荷塘水首泛青光。
"小友兜里那裂铃铛,可否借贫道一观?"道士手指往铃身一抹,暗红锈迹突然化成血珠子往下滴,"怨气入骨,这铃铛替你挡过命劫啊。"
正说着,铜镜里突然映出张模糊的女人脸。道士脸色骤变,甩出张黄符贴在水面:"速去!她这是谢你种柳树镇魂的情,来提醒..."
话没说完,村里方向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我俩跑到陈三家时,只见院里的老槐树杈上挂着半截麻绳,还在悠悠地晃。
村长连夜翻出积灰的族谱,昏黄灯泡下老纸页哗啦作响。"陈氏宗族第七代,陈天佑,配李氏..."他烟袋锅子抖得厉害,"这页被虫蛀了...边上怎么还有道血指印?"
我盯着夹在族谱里的婚书,突然发现当年翠娥要嫁的压根不是陈老栓儿子!泛红的"陈天佑"三个字旁边,隐约能看见被墨汁涂改的痕迹。王婶突然"啊呀"一声,指着祠堂房梁:"你们看那供着的祖宗画像!"
月光斜斜照在画像上,穿藏青长衫的老祖宗腰间,赫然坠着个刻符文的铜铃铛。
如今荷塘边的柳树都有碗口粗了。昨儿清明我去上坟,看见个穿蓝布衫的老头蹲在塘边烧纸钱。火苗舔着黄纸边角时,我瞧见纸堆里有个竹篾扎的蝈蝈笼。
"当年我往铃铛里灌了黑狗血..."老头起身时露出半张脸,竟是当年那个青衫道士!他袖口滑出张泛黄照片,上头三个年轻人勾肩搭背——左边是我爷爷,右边是陈老栓,中间那人眉眼竟与我七分相似!
回家时天己擦黑,老宅门口不知谁挂了两盏白灯笼。夜风掠过塘面,吹来段欢快的唢呐调子。我摸出裂成两半的铜铃铛,发现断口处新长出了暗红色的纹路,像根弯弯曲曲的红线。
(压低声音)你听,外头是不是有指甲刮门板的声音...?
(压低嗓门)我跟你说,这事儿得从祠堂供桌底下那个暗格说起——
那天夜里我拎着铜铃铛闯进祠堂,月光正照在祖宗画像上。画像里老祖宗的铜铃铛突然"当啷"一声,我怀里那两半破铃跟活了似的,嗖地飞过去严丝合缝。
供桌"咔咔"裂开道缝,暗格里躺着套褪色的红嫁衣。我刚摸到衣角,就听见身后传来"吱呀"一声。陈三倚着门框阴笑,手里攥着把生锈的杀猪刀:"当年我爷能镇住她,我也...啊!"
他忽然怪叫着栽倒,裤管里钻出密密麻麻的血线虫。嫁衣突然腾空展开,袖口"唰"地缠住陈三的脖子。我这才看清嫁衣内襟绣着生辰八字——根本不是翠娥的!
道士踹门进来时,铜铃铛正嗡嗡震得人牙酸。他甩出张黄符定住狂舞的嫁衣,符纸上朱砂写的竟是陈老栓的生辰!
"好个偷天换日!"道士一脚踢开陈三,从嫁衣夹层抖落张发黑的契纸,"陈老栓当年把翠娥爹推进塘子,用人家闺女的命给自己续了十年阳寿!"
我盯着契纸上歪歪扭扭的血手印,突然想起《鲁班经》里夹着的旧照片——中间那个穿蓝布衫的男人,眉眼跟翠娥爹的遗照一模一样!
荷塘边上起了九盏莲花灯。道士把铜铃铛浸在黑狗血里,铃舌上的符文突然泛起金光。翠娥的虚影从水里慢慢浮上来,嫁衣上的水草淅淅沥沥往下掉。
"时辰到了。"道士往塘里扔了把桃木钉,水面咕嘟咕嘟冒出血泡。陈家族谱突然自燃起来,火苗蹿起三尺高,把祠堂照得跟白昼似的。
我摸出爷爷留下的竹蝈蝈笼扔进火堆,里头突然传出声嘶哑的叹息:"满啊..."火光里闪过爷爷佝偻的背影,他手里牵着个穿蓝布衫的男人,两人慢慢走进浓雾里。
今儿清明我回村上坟,荷塘边的柳树都挂上了红布条。王婶蹲在塘边淘米,突然"咦"了一声:"这咋还开并蒂莲了?"
我低头瞧见两朵红莲挨着打转,花瓣上还沾着晨露。远处传来欢快的唢呐声,几个小孩追着声音往村口跑。李寡妇挎着洗衣盆笑骂:"跑慢点!当心踩着新娘子裙角——"
日头暖洋洋照在青石板上,我摸了摸兜里重新锔好的铜铃铛。这铃现在不响了,倒是坠着根红绳结,看着跟月老祠求来的似的。
(突然压低声音)对了,你猜昨儿我在陈老栓坟头看见啥?那供品盘子里的苹果啊...整整齐齐咬了两口,牙印子还沾着口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