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视镜里那双涂着暗红色指甲油的手,正在把一串生锈的铜铃系在车顶把手上。老周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摆动,还是看不清三米外的路。
"师傅,往西郊殡仪馆开。"女人上车时裹着腥湿的水汽,黑旗袍下摆滴着水,怀里紧抱的粗布包袱露出黄纸钱一角。
收音机突然发出刺啦刺啦的杂音,老周瞥见计价器上的红灯诡异地闪了闪。"姑娘,那边早荒废二十年了,听说..."
"开。"女人指甲叩在皮质座椅上,发出类似挠棺材板的声响。她从包袱里抓了把纸钱,顺着车窗缝撒出去,暴雨中翻飞的黄纸突然齐刷刷转向,啪地贴在挡风玻璃上形成个歪扭的"冤"字。
老周猛踩刹车,后座传来银铃般的轻笑。那些纸钱被雨水冲成糊状,顺着玻璃往下淌出暗红色的痕迹。后视镜里,女人正用木梳沾着雨水梳头,每梳一下,发丝间就掉出几只潮虫。
"师傅听说过借道钱吗?"她突然把脸贴在前座缝隙间,老周闻到浓重的香灰味,"活人走阳关道,死人过奈何桥,要是走岔了..."冰凉的手突然搭在他右肩,"可就要换条道走了。"
殡仪馆残破的轮廓在闪电中显现时,女人要求熄火关灯。她摸黑下车,老周听见铜铃在暴雨中发出清脆响声,紧接着是重物拖行的动静。一道闪电劈亮夜空,他眼睁睁看着那女人从包袱里拽出个等身纸人,纸人惨白的脸上用朱砂点着五官,正随着铃铛声一蹦一跳地往焚化炉方向去。
"这是车钱。"女人不知何时又回到车上,往仪表盘扔了张纸币。等老周看清那是张天地银行万元钞时,后座只剩下一滩散发腐臭的泥水,还有挂在后视镜上叮当作响的铜铃。
第二天交班时,同事大刘盯着老周衣领怪叫:"老周你昨晚载鬼了?这肩头五个指头印子都发黑了!"老周这才想起女人搭肩时钻心的寒意,他哆嗦着摸出那张冥币,背面赫然印着"丙申年七月十五"——正是二十年前西郊殡仪馆大火烧死三十七人的日子。
当晚老周鬼使神差又来到殡仪馆,远远望见焚化炉烟囱冒着青烟。生锈的铁门内,二十多个纸人正围成圈跳舞,每个纸人后背都贴着一张焦黑的照片。铜铃声从废墟深处传来,老周摸到焚化间时,看见白天那个纸人正把一具焦尸往炉膛里塞,焦尸腕上的劳力士在火光中格外刺眼——正是新闻里失踪三天的房地产老板王富贵。
铜铃突然在头顶炸响,老周抬头看见女人倒吊在房梁上,长发垂下来缠住他脖子:"王富贵二十年前在这里当焚尸工,收钱把活人推进去..."她的旗袍下摆滴着黑血,"现在轮到他了。"纸人们齐刷刷转头,朱砂画的嘴同时裂到耳根。
后来施工队重建殡仪馆时,在焚化炉里发现三十八具尸骨。最上面那具攥着金表,怀里抱着个生锈的铜铃。从此夜班司机经过西郊,总能听见铃铛声混在雨声里,后视镜偶尔闪过一角滴水的黑旗袍。
老周被长发勒得眼球暴突,焚化炉里的火舌突然窜起三丈高。那些围成圈的纸人齐刷刷举起焦黑的手臂,火光中浮现出三十七张扭曲的人脸,最前排梳羊角辫的小女孩嘴角还粘着糖霜。
"程师傅当年要是肯收黑钱,我早就投胎去了。"倒吊的女人松开头发,腐烂的半张脸贴在老周眼前。他这才看清她左耳垂挂着枚铜铃耳坠,和二十年前火灾报道里那个失踪的遗体整容师程小莲戴的一模一样。
焚化炉里传来王富贵的惨叫,焦尸突然挣扎着扒住炉口:"当年是你爹自己逞英雄..."话没说完就被纸人按回火中,那只戴金表的手在烈焰里蜷成焦炭。
女人旗袍上的水渍突然变成血瀑,她指着墙上残存的值班表,1996年7月15日那栏赫然签着"程守业"。老周想起火灾纪录片里,那个用身体堵住焚化室铁门的驼背老头——正是程小莲的父亲。
"那晚王富贵在焚化炉藏毒,被我爹撞见。"程小莲的指甲扎进炉灰墙,刮出刺耳声响,"他们把我爹和三十七个目击者锁在焚化间,我抱着赶尸铃从通风管爬进来时..."她突然掀开旗袍下摆,老周看见她腰部以下全是焦黑的骨架,"爹用最后口气在我手心画了道锁魂符。"
炉膛里突然飘出三十七点荧光,纸人们跟着铃铛声跳起诡异的舞。程小莲从包袱抖出件染血的白大褂,王富贵的焦尸突然发出非人惨叫——二十年前他泼在程师傅身上的汽油,此刻正从自己每个毛孔往外冒。
"该还债了。"程小莲摇响铜铃,纸人们抬着焦尸抛进焚化炉。火光中浮现出程师傅虚影,老人正把哭喊的小女孩往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