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花轿,轿帘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新娘突然扯下盖头,溃烂的半张脸上爬满水蛭:"当年我娘拦着花轿不让跳崖,可她不知道酒里有毒啊!"她手腕上的红绸猛地缠住陈大勇脖子,收音机里传出三十年前的惨叫:"新娘子投河啦!"
陈大勇挣扎中按到车载广播键,两个红灯牌收音机同时发出刺耳啸叫。后视镜里整条山路变成翻滚的冥河,无数肿胀的喜服尸体在浊浪中沉浮。穿绛红旗袍的老太太撑着伞站在河面,怀里收音机正在播送今日新闻:"出租车司机陈某于鹰嘴崖失踪,系本月第七位..."
车坠下悬崖的瞬间,陈大勇看见仪表盘日历显示正好是第七天。后备箱里的红灯牌收音机被山石撞开,磁带仓弹出一卷浸血的老式录音带,上面用钢笔写着"1983年青石坳婚宴现场实录"。
三天后,二手贩子老吴头在桥洞下捡到这台收音机。暴雨夜他哼着小调往家走,身后路灯一盏接一盏熄灭,怀里的收音机自动调到"104.8兆赫",喜庆的唢呐声混着电子杂音,隐约能听到三十年前的毒酒正被倒入贴着囍字的酒坛。
吴瘸子蹲在桥墩底下数钞票,怀里红灯牌收音机突然震了一下。他后槽牙咬断线头,从破棉袄里掏出个铜皮手电筒。这老物件是他从陈大勇出租车残骸里扒出来的,后座底下粘着片泡烂的红盖头,腥臭味招来一窝绿头苍蝇。
“阴曹路48号,高价收旧电器。”
电线杆上的小广告被雨水泡发了,唯独这行红字新鲜得像刚用血写的。吴瘸子一瘸一拐拐进巷子时,怀里的收音机正在放《百鸟朝凤》,可听着听着就成了乌鸦叫丧的动静。
棺材铺门口挂着盏白灯笼,穿寿衣的老掌柜正在糊纸人。纸新娘的脸被灯笼照得忽明忽暗,吴瘸子浑身发毛——那眉眼活脱脱就是三十年前青石坳投河的新娘子!
“这红灯牌,您给个价?”吴瘸子把收音机撂在棺材板上。
老掌柜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咔咔刮着收音机外壳:“血债要血偿呐。”他翻过收音机底壳,霉斑组成了个“奠”字,“三十七个冤魂卡在电磁波里,您听——”
旋钮自动转到**87.5兆赫**,整间棺材铺突然灌满冥河水。吴瘸子扑腾着抓住纸轿子,看见河底沉着二十个绑红绸的酒坛,坛口伸出泡胀的手。穿绛红旗袍的老太太骑在青铜棺材上,膝盖上摆着七台红灯牌收音机,正在循环播放七场葬礼的哀乐。
“当年酒厂老板在二锅头里掺毒鼠强,害死全村来喝喜酒的人。”老掌柜的声音从河底冒出来,“新娘子半路发现酒有问题,抢了送货卡车想拦花轿,结果连人带车冲下鹰嘴崖。”
吴瘸子肺里呛进腥臭的河水,怀里突然多出个青花酒坛。收音机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哭喊:“三十七条人命换你七天生路,第七夜子时送不到青石坳祠堂,这坛毒酒就得浇在你爹坟头上!”
**第六天夜里**,吴瘸子跪在乱葬岗发抖。红灯牌收音机在坟堆里滋滋响,二十箱二锅头在月光下渗出酱油色的液体。他按老掌柜教的法子,把毒酒泼在写满生辰八字的黄表纸上,火苗窜起三尺高,映出三十七个焦黑的人影围着火堆转圈。
“还差一魂。”
穿湿喜服的新娘从火里走出来,手腕红绸缠住吴瘸子的瘸腿。收音机突然同时播放喜乐和丧曲,吴瘸子看见自己瘫在床上的老爹变成泡胀的尸首,正从酒坛里往外爬。
子时整,吴瘸子抱着红灯牌收音机冲进青石坳祠堂。供桌上摆着三十七个灵位,最中间的相框里是穿绛红旗袍的老太太。房梁上垂下二十根麻绳,每根绳套上都勒着台滋滋作响的收音机。
“娘,该熄灯了。”
新娘的盖头被阴风掀起,吴瘸子终于看清她另半张脸——分明是年轻时的老太太!当年母女俩一个死在崖底一个亡于喜宴,怨气把整段山路的电磁场都搅成了招魂幡。
吴瘸子哆嗦着砸碎酒坛,毒酒泼在收音机上冒起青烟。所有频段突然爆出惨嚎,三十七个焦黑人影从喇叭口往外钻。老太太的旗袍变成裹尸布,一把掐住吴瘸子的喉咙:“换你爹的阳寿,还是要这堆废铁?”
祠堂外传来公鸡打鸣声。吴瘸子突然咧嘴笑,从裤裆里掏出个诺基亚老人机,快捷键1拨通了阴曹路48号:“喂?老掌柜,您要的三十七个替死鬼齐活了。”
二十台红灯牌收音机同时炸成碎片,吴瘸子的瘸腿在晨光里完好如初。他跨出祠堂时,怀里揣着老太太的翡翠戒指,身后供桌上的灵位一个个裂成木渣。只有那台底壳带“奠”字的收音机还在响,调到FM104.8,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