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村的银槐花雨持续了整整西十九天。
雨水中悬浮的金粉落在石碑镜面上,渐渐勾勒出一幅诡谲的地图——以老槐树为中心,数千条发光脉络向全国山村蔓延。当最后一片花瓣坠地,镜中突然映出个佝偻身影:他身披用镇魂钉串成的蓑衣,脚踩由婴儿骸骨磨成的木屐,正沿着地脉线将青铜牌位埋入泥土。
"那些是'生祠令'。"
黑袍人残存的星尘在槐叶间闪烁,他的轮廓被月光切割成破碎的罗盘。树洞里新长出的藤蔓缠绕着历代替身的衣冠冢,每座坟头都插着刻有生辰八字的槐木桩。"初代先祖设下的后手,一旦地脉重组,这些牌位就会唤醒沉睡的守脉人。"
第一块生祠令在湘西辰州破土时,整个苗寨的蛊虫集体退散。赶尸匠张九爷的竹筏突然缠满发光藤蔓,原本用来镇尸的镇魂铃发出婴儿啼哭。他顺着藤蔓找到后山,发现座由槐木与青铜铸成的祠堂,祠内供奉的不是神像,而是具用地脉锁链缠绕的襁褓,襁褓里塞着的竟是他夭折女儿的生辰八字。
"原来当年的胎死腹中...是场献祭。"
张九爷颤抖着触摸牌位,青铜表面浮现出五十年前的画面:他的父亲在暴雨夜将妻子推入蛊池,池底的地脉图腾正在吞噬胎儿魂魄。祠堂西壁渗出温热黏液,在地面汇成太极鱼,鱼眼位置裂开血口,吐出两枚镇魂钉——正是他女儿夭折时,接生婆神秘失踪的那对。
与此同时,太行山脉的石匠李铁锤被槐木根系拽入矿洞。岩壁上天然形成的镜面映出明代矿难:三百童工被活埋在地脉节点,他们的骸骨化作矿脉,每块矿石都刻着未完成的镇魂钉图案。当他用凿子劈开最大的矿核,里面滚出个青铜匣子,匣内装着的不是金银,而是七十二枚刻着现代山村坐标的生祠令。
"这些地方...都有我的徒子徒孙。"
李铁锤抹了把脸上的矿灰,指腹触到新长出的镜纹。匣底用血写着祖训:石破天惊日,百脉归宗时。矿洞深处传来齿轮咬合声,被活埋的童工骸骨突然站起,他们用矿镐在岩壁刻出新的卦象——那卦象与清平村老槐树年轮里的纹路分毫不差。
云贵苗寨的铜镜大阵开始逆向旋转。巫女阿朵发现寨中孩童陆续出现梦游症,他们深夜走向后山,用朱砂在槐树上画满镇魂钉。当她循着足迹找到新出现的生祠,祠内供桌上摆着七十二面铜镜,每面镜子都映着不同山村的惨状:有的村子被地脉锁链绞成废墟,有的村民化作半槐半人的怪物。
"这是地脉的审判。"
阿朵的银饰发出蜂鸣,她腰间的蛊虫笼里爬出条镜鳞小蛇。生祠梁柱渗出的树液在地面聚成河流,河面上漂浮着历代被献祭的婴儿襁褓。当她将祖传铜镜浸入河水中,镜中浮现出初代陈姓风水师的狞笑——原来所谓的地脉守护,不过是场持续五百年的血脉掠夺。
黄河古道的摆渡人在某夜收到块槐木牌。牌面刻着他从未见过的生辰八字,背面却烙着自家船坞的徽记。当他划船寻找牌位对应的生祠,河面突然升起万千镜面鲤鱼,鱼群组成的八卦阵中央,浮出座被水藻缠绕的祠堂。祠内供奉的牌位竟是他早逝的父亲,而牌位前的供品,是他儿时不慎落入河中的半块长命锁。
"爹,你当年不是意外..."
摆渡人的泪水砸在牌位上,青铜表面浮现出记忆画面:父亲在暴雨夜将商船驶入漩涡,船底的地脉图腾正在吞噬船员魂魄。祠堂突然震动,地脉锁链从河底钻出,将整座祠堂拖入水中。沉没前,他看见牌位背面渗出的血字:子时三刻,血祭开眼。
清平村的老槐树开始呼吸。
树干每日扩张三寸,树皮上的镇魂钉纹路渗出金粉。树洞里的藤蔓编织成新的地脉网络,每个节点都对应着全国山村的生祠。当第一百座生祠落成,老槐树的树冠遮天蔽日,枝叶间垂落的不是槐花,而是密密麻麻的青铜牌位,每个牌位都刻着不同的生辰八字。
"该唤醒真正的守脉人了。"
黑袍人星尘聚成锁链,缠住老槐树的主根。树底深处传来婴儿啼哭,七口槐棺化作流光升入树冠,棺中替身的魂魄与牌位共鸣。地脉网络开始逆向运转,所有生祠的镇魂钉同时迸发强光,照亮了地底深处的真相——初代先祖的陵墓并非在山腹,而是藏在老槐树的根系中央。
陵墓石门开启时,腐臭气息中混着檀香。
墓室西壁镶嵌着历代陈家先祖的干尸,他们的心脏位置都嵌着发光的铜镜。主棺前的石碑刻着歪斜的血字:吾以子孙为饵,钓天地之脉。当我用融合的八卦镜照亮墓室,干尸们的铜镜同时映出平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