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前,王伯会留些小根,埋在朝南的暖窖里。“冬藏的根,辛里带点甜,”他给卧病的邻居张婆送了些,“炖羊肉吃,能治你这腿冷的毛病。”张婆吃了半月,果然能下床了,说:“这根比炭火还暖,揣在怀里都热乎。”王仲看着窖里的川芎,忽然明白:“爹,这草的性子,跟咱蜀地的节气一模一样,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一点不含糊。”
第三回 椒芎同伍 简载初方
汉初的成都,有座“药市”,每月初三开集。王伯带着窖藏的川芎去赶集,总能遇见卖蜀椒的李屠户——李屠户的蜀椒采自郫县山,皮红、籽黑,麻味能透三层纸。“王伯,今天换点啥?”李屠户掂着川芎,“昨天有个樵夫,进山冻着了,腿肿得像冬瓜,正需要你这芎配我的椒。”
王伯笑着换了半斤蜀椒:“你这椒性热,能散寒;我这芎性温,能行气,俩搁一块儿,就像给冻住的血脉开了扇门。”他给樵夫配药时,用川芎三钱、蜀椒一钱、厚朴二钱,加水三升,煮到只剩一升,“早中晚各喝一碗,发点汗就好了。”樵夫喝了两日,腿肿消了,说:“药汤辣乎乎的,喝下去浑身暖,像揣了个小太阳。”
有个妇人,生完孩子后总腹痛,恶露排不干净,脸白得像纸。王伯取来秋采的川芎,配着当归、蜀椒,“川芎能行血,当归能补血,蜀椒能温子宫,仨在一块儿,补不滞,行不耗。”妇人喝了三剂,腹痛就轻了,王仲在一旁记着:“芎配椒,温通;芎配归,活血。”
药市东头,住着个姓杜的老医者,常拿着竹简记方子。他见王伯用川芎治好了不少人,便上门请教:“王伯,你这芎配蜀椒,治寒痹;配厚朴,治腹胀,这里头有啥讲究?”王伯指着院里的芎椒同生的地:“你看它们长在一块儿,芎借椒的热,椒借芎的通,就像俩兄弟,互相帮衬着。”
杜医者听了,在竹简上刻:“芎,辛温,主寒痹,痛,疝瘕;配蜀椒,治寒疝腹痛;配厚朴,治中寒腹胀。”刻完又问:“为啥非得用咱蜀地的芎和椒?”王伯抓起一把红土:“你把椒种到中原试试,麻味就淡了;芎离了这土,辛香也泄了——咱蜀地的土、水、气,养出来的药,才合咱蜀人的病。”杜医者点点头,把“蜀产”二字刻在竹简旁。
后来,王仲在杜医者的竹简上,看到一行新刻的字:“《六十病方》:芎、蜀椒、厚朴各三分,煮饮,治风湿痹痛,汗出即愈。”他摸着那凹凸的竹纹,忽然觉得:这竹简上的字,不就是从田埂上、药罐里长出来的吗?
第四回 民智传习 简承其脉
蜀地的百姓,早把川芎的用法融进了日子。
春耕时,农人们会采川芎叶,和着蜀椒煮水,洒在田里,说“能防虫害”。其实是芎叶的辛香、蜀椒的麻味,能驱虫,这是“以药防害”的智慧。王仲的媳妇,总在插秧前喝碗芎椒汤,说“能防腰疼”,果然比别家妇人少了些劳损。
夏收时,晒谷的汉子们,会把川芎根切成片,揣在怀里,“出汗多了,闻闻这味,不头晕。”有个年轻后生中暑,晕在谷场,王伯取来川芎片,蘸着井水贴在他额头,又灌了点芎椒汤,片刻就醒了,说:“像被岷江水浇了头,清爽!”
秋收后,药农们会办“芎椒宴”:用川芎炖鸡,蜀椒腌肉,厚朴煮酒。酒过三巡,老人们就讲“芎神”的故事:“很久前,蜀地遭了寒灾,人都冻僵了,芎神带着椒神、朴神下凡,把自己的根、果、皮给人吃,人才活了过来。”孩子们听不懂,只知道吃了川芎炖鸡,冬天不冻手。
杜医者常背着药箱,走村串户。他在郫县见个老妪,用川芎根泡的酒治好了多年的头痛,便问方子。老妪说:“我娘教的,霜降挖的芎,泡在蜀椒酒里,埋在红土里,来年开春喝,头就不疼了。”杜医者记在竹简上,后来发现,这法子与《黄帝内经》“辛温散风寒”的说法,竟不谋而合。
有回,郡守的女儿得了“闭经”,太医们用了不少药都没用。杜医者举荐王伯,王伯用川芎配蜀椒、牛膝,“芎通血,椒温宫,牛膝引药下行”,三剂就见了效。郡守问这是什么神药,杜医者捧出竹简:“此乃蜀地所产川芎,与蜀椒同用,载于《六十病方》,是咱蜀地的土法子。”
王伯看着那竹简,忽然明白:这些刻在竹片上的字,不是凭空来的。它们藏在药农的背篓里,浸在医者的陶釜中,裹在蜀地的红土里,就像川芎的根,扎得深了,自然就长出了脉络。而那些关于“川产药材”的认知,也就在这一挖、一泡、一煮、一记里,慢慢成了规矩。
第五回 简出尘泥 芎踪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