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顿,屏幕上的表格数据像被风吹散的纸屑,纷纷聚合成末班车车窗上的乘客名单。
键盘右上角的Num Lock灯突然熄灭,我这才注意到工位隔板上贴着的便利贴——不知何时全变成了末班车的红色车票,每张票面上的发车时间都是23:58,乘客姓名栏用指甲刻着密密麻麻的“林小满”,墨迹里渗着暗红,像极了那天在摆渡车上看见的血痕。
“啪嗒”。
从天花板滴落的不是空调冷凝水,而是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我抬头望向通风口,金属栅栏后闪过半截晃动的黄色马甲——是那晚在写字楼门口提醒我赶车的保安,他的瞳孔被某种灰白色覆盖,嘴角扯出不自然的微笑,手里攥着本泛黄的登记簿,封皮上“永利印刷厂通勤记录”几个字被水渍晕开。
记忆突然出现裂缝。三个月前入职时,HR给的工牌编号是0713,而打印机里偶尔卡着的旧文件,页眉处总印着“永利集团CBD项目组”,文件创建时间停在2013年10月30日——正是李姨说的那场致命车祸发生的前一天。我摸出手机,翻到母亲未接来电下的语音信箱,这次终于听清了被电流扭曲的后半句:“...你爸当年就是在永利印刷厂的夜班车上...”
电梯间传来异常的响动,像金属齿轮在互相啃咬。我攥着工牌走向消防通道,楼梯拐角的应急灯突然爆闪,墙面上用修正液写着歪扭的字:“24人,17分钟,713毫升——” 墨迹未干,指尖蹭过墙面时,那些数字突然活过来般钻进视网膜,在脑海里拼出十年前的车祸现场:超载的通勤小巴撞向护栏,二十西个加班到深夜的工人随着车辆坠下立交桥,急救记录上的死亡时间,精确到23:58:43。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房产中介发来的推送:“永利CBD旺铺招租,十年风水宝地,加班族首选办公区。” 配图里的玻璃幕墙在夕阳下泛着血光,我突然想起末班车窗外闪过的废弃厂房,锈迹斑斑的“永利印刷厂”招牌,正是现在写字楼地基的位置。
当分针划过23:58的瞬间,整层楼的日光灯开始明暗交替。我看见茶水间方向飘来片枯黄的梧桐叶,叶脉上清晰印着“林小满,工号0713,加班时长327小时”,那是上周陈立驳回我调休时用红笔圈住的数字。更远处,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正沿着走廊走来,他翻折的袖口下,三道烫痕在应急灯下泛着微光,和我腕骨内侧新结的痂完全重合。
“小满,来会议室。” 是王姐的声音,却带着摆渡车司机那种潮湿的尾音。我转身时,发现她怀里抱着个方型纸箱,胶带缝隙里露出的不是文件,而是上次在末班车看见的电路板,荧光绿的指示灯正在拼出我的工牌照片。会议室的玻璃上贴着张A4纸,赫然是那晚在摆渡车上看见的乘客名单,我的名字后面跟着张姐、陈立,还有己经离职半年的李哥,每个人名右侧都标着相同的数字:“第47例”。
“你看过凌晨三点的打印机吗?” 张姐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她的口罩己经摘下,左脸的尸斑蔓延到脖颈,说话时喉间发出电路板的蜂鸣,“我们每天改的方案,其实是十年前没完成的印刷订单,甲方爸爸的logo,和永利集团的旧商标一模一样。”
她递来的平板电脑上,显示着正在循环的文档——所谓的“项目方案”,底层代码里藏着无数串数字,正是当年车祸死者的身份证号,而每次“修改”,其实是用我们的加班时长在修复他们破碎的魂魄。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个加班到深夜的人都会收到末班车的车票,那不是通勤车,而是亡魂们为了拼凑完整的自己,设下的时间陷阱。
“那年开发商推平印刷厂旧址时,用我们的骨灰拌进了水泥。” 穿灰色卫衣的男人突然从安全通道冲出来,他手里的银光车票这次变成了金属牌,上面刻着“时空管理局特别调查员”,“他们和地下的怨灵做交易,用无限循环的加班让你们重复我们的死亡,这样大楼就能永远吸收怨气维持‘繁荣’。”
他的话被突然炸开的玻璃打断。整面幕墙像被无形的手按碎,灰蓝色的末班车悬停在二十三层窗外,车载时钟的数字正在滴血,显示23:59:59。司机摘下领带,露出脖子上的勒痕,那是十年前车祸时安全带嵌进肉里的形状,而陈立不知何时坐在驾驶位,他翻开的乘客名单上,我的名字后面新增了“己同化”三个字。
“抓住时间锚!” 调查员把金属牌拍在我掌心,剧痛中我看见自己的工位正在融化,变成十年前印刷厂的车间,二十西个穿工装的工人围坐在老式印刷机前,他们的手腕上都缠着红绳,绳结处的银铃和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