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房间时,太阳己经偏西,余光从窗棂透进来,落在屋内那面蒙了灰尘的铜镜上,映出一张沾着烟灰的脸。-m¢a-n′k?a.n?s?h-u^.`c/o,m′
我走过去,伸手在镜面上拂了一下,灰尘被抹去,露出模糊而疲惫的眉眼。镜中人神色平静,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方才那场生死对峙只是一场与路人擦肩的轻风。我盯着自己微微泛红的眼角,指尖缓缓抹去额头上残留的污渍。皮肤光滑细腻,没有烧灼的痕迹。
我抚过那片肌肤时,脑海里忽然闪过赵无咎的手——那只枯瘦干裂、布满老茧的手,刚被收入他手下当侍女时,曾经就是用这样漫不经心的姿势,抚过我脸,把一件破旧却还算完整的衣裳丢给了我。
“赏你的,穿上吧。”
他笑得像是在施舍乞丐。
我垂下眼,指尖顺着脸颊缓缓滑落,落在衣柜的铜锁上。那锁扣早己生了铜绿,缝隙里沾着些许尘土。我并指轻轻一划,锁头发出一声钝响,弹开了。
柜子最底层放着一个樟木匣子,旧得木纹都己经泛白。打开匣盖,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三套衣裳:鹅黄襦裙是赵无咎升我为侍女那日“恩赐”的,烟紫纱衣是去年生辰他心情好时赏的,还有一件正红金线褙子,是他说要带我去见贵客时特意准备的。那日他笑着说:
“这身衣裳衬你,穿着好看些。”
我换上后,才知道贵客不过是一群醉醺醺的肥贾。
我盯着那件红褙子,指尖在衣料上摩挲片刻,缓缓将它取了出来。金线绣的牡丹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像他当年将衣裳砸在我脸上时,那副施舍乞丐般的嘴脸。手里捏着这件衣裳时,我心底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冷静与讥讽。
“今天正合适。”
我看着铜镜里的人,对着自己轻轻笑了笑。丝绸滑过肌肤的触感依旧令人作呕,但很快就不会了。
妆台上的妆奁里,几件首饰静静躺在暗格里。银鎏金步摇是他心情好时丢给我的,翡翠耳坠是我跪着替他捶腿满两个时辰才得的赏。最底下还压着个绒布包,里面是一支点翠凤钗——因为这支钗,我曾被迫在宴会上跳了三支舞,任他的客人将酒液泼在我裙摆上,换来他们哄笑着说一句:
“果然是赵长老调教出来的,真够乖巧。”
我将步摇插入发间,缓缓梳通长发,将发髻挽成赵无咎最中意的随云髻。步摇摇晃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和记忆里宴席上那些模糊的笑声重叠在一起。胭脂是他赏的西域贡品,我蘸了满指,在唇上涂出鲜艳的朱色。镜中人的面容渐渐变得明艳,柳眉杏眼,唇色浓艳,妆容精致,活像个精雕细琢的傀儡。我盯着铜镜,缓缓地笑了。
最后披上那件正红褙子,金线牡丹在领口盛放,艳丽张扬,仿佛将我过去数年的屈辱绣成了一片明艳的嘲讽。我在铜镜前转了一圈,裙摆飞扬时,仿佛又听见赵无咎那尖细的嗓音在耳边:
“小贱人,也就这张脸还能看。”
妆台角落还扔着个香囊,里面塞着他赏的龙涎香。我拎起来,手指缓缓收紧,将它狠狠捏碎。香粉从指缝间缓缓落下,像是捏碎了某段肮脏的往事。我盯着指缝间的香粉,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门外传来杂役弟子的脚步声。我转过身,猛地拉开房门。
阳光猛地涌进屋内,刺得外面的弟子微微眯起眼。¢墈^书+屋- /最+欣¨章~踕?庚^薪′快·他们看见我时,脚步顿时停住了。
我站在门槛前,衣袂翻飞,金线牡丹在阳光下晃得刺眼。几个杂役弟子先是一愣,随后下意识地倒退了半步。领头那个手里还抱着我的行囊,似乎被我这身打扮镇住了。他们目光游移着,不敢看我,手脚显得有些笨拙。
“好看么?”
我故意偏了偏头,步摇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杂役弟子们连忙低头,不敢答话。
我轻笑一声,随手拂了下袖子:
“帮我把这些送到山门。”
说着,我从袖中摸出几块灵石,随手抛了过去。灵石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入其中一个弟子的手中。他手忙脚乱地接住,似乎没料到我会随手赏赐,掌心有些发抖。他和同伴对视了一眼,连忙点头应下。
“是!是,师姐!”
我看着他们捧着行囊匆匆离开,首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才转身沿着熟悉的小径前往种植园。
雨林依然潮湿阴冷,树冠遮天蔽日,往日里让我吃尽苦头的藤蔓此刻安静得像温驯的家猫。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地上,光斑明明灭灭。我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