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后腰渗出血迹。他想起七年前产房里的蓝光,想起每月消失的带血纱布,红着眼撞开黑衣人。绣娘却突然收网,光丝裹住追兵吊上房梁。"走啊!"她嘴角溢出血丝,"锅炉房第三根管子......"
爆炸声震落墙灰时,董大柱护着儿子钻进地下管道。黑暗中,豆豆腕上重新凝结的银镯幽幽发亮。绣娘的声音从镯子里传出来,断断续续像接触不良的收音机:"往东走...钱塘江入海口...二十年前我在礁石下埋了......"
三个月后,舟山渔村来了对修船工父子。豆豆晒得黝黑,成天举着个银镯子跟海浪说话。有天台风过境,他在防波堤上捡到个漂流瓶,里头塞着半幅烧焦的锦帕,绣着半句诗:天上人间会相见。
当晚,董大柱被儿子的尖叫惊醒。豆豆站在月光里,身上裹着件流光溢彩的纱衣,小脸哭得皱巴巴:"妈妈被大蜘蛛抓走了!"他指着头顶星空,银河突然扭曲成漩涡,隐约可见亭台楼阁。
!"爸,你看!"豆豆猛地扯开衣襟,心口浮现蜘蛛纹身,"妈妈说等我十八岁,就能织天梯......"董大柱摸到儿子后背全是汗,却听见海浪声中混着银铃般的轻笑。窗台上不知何时落了只蓝尾鹊,叼来半片带血的银镯。
豆豆十八岁生日那晚,钱塘江大潮轰隆隆拍着堤岸。董大柱蹲在渔船甲板上补网,听见儿子在舱里翻箱倒柜。"爸!我妈留的锦帕发光了!"豆豆举着半片焦黑的绸缎冲出来,胸口蜘蛛纹红得发烫。
江面突然浮起千万点蓝光,像有人撒了把星星。浪头里钻出个穿蓑衣的老头,手里钓竿挂着盏琉璃灯:"小子,要见你娘得交买路钱。"豆豆刚要摸口袋,老头鱼竿一甩钩走他腕上银镯:"织造司的追魂锁也敢戴?"
董大柱抄起船桨横在胸前:"你到底是哪路的?"老头掀开斗笠,左眼蒙着蜘蛛纹眼罩:"二十年前给绣娘递剪刀的狱卒。"他掏出个蚕茧扔在甲板上,"化龙池水泡过的火蚕,能烧穿三十三重天。"
蚕茧裂开的瞬间,豆豆胸口纹身窜出火苗。老头跳上船舷大喊:"快织!趁着子时潮信!"豆豆手指不受控地舞动,空中蓝火凝成丝线,眨眼间编出张冒着热气的渔网。
"撒网!"老头一脚把董大柱踹下船。渔网兜住个漩涡,拽上来个浑身缠满银丝的女人。董大柱泡在水里傻了——绣娘脸上蜈蚣疤都没变,就是头发全白了。
"愣着干嘛?"绣娘扯断嘴上的丝线,"我身上缠的是天罚索,得用活人血......"话没说完,豆豆已经划破手掌按上去。银丝触血即化,江面突然炸起十丈高的水柱。
老头在浪头里骂骂咧咧:"要亲热回去亲!织造司的巡天船来了!"东边天上真冒出个船形黑影,甲板上密密麻麻站着握剪刀的黑衣人。
绣娘抓起蚕茧塞进豆豆嘴里:"吞了!"转身推董大柱上船,"带孩子走!"豆豆喉咙鼓起大包,张嘴喷出团蓝火。火光里飞出只车轮大的蜘蛛,驮起三人直冲云霄。
巡天船上射出银丝网,蜘蛛挥爪撕得粉碎。绣娘趴在蜘蛛背上教儿子:"左三右四,挑他们的膻中穴!"豆豆指尖火丝乱飞,黑衣人像下饺子似的往下掉。
蜘蛛突然惨叫一声,肚子上插着把金剪刀。疤脸女人立在船头冷笑:"姐姐,当年你抢我火蚕时可没教过这招。"绣娘吐出带血的银丝:"董大柱,带孩子去撞桅杆!"
渔船大小的金桅杆轰然倒塌,巡天船歪斜着坠向江面。蜘蛛趁机钻进云层,豆豆看见妈妈后背插满金剪刀。"娘!别嚎!"绣娘咳着血沫子笑,"早该死了,偷了二十年阳寿......"
董大柱抖着手去捂伤口,血却从指缝往外喷。绣娘扯下发白的鬓角缠在他手上:"给孩子说,他娘在瑶池开了个裁缝铺......"话没说完人就散了,化作满天银丝落在潮头。
第二天清早,渔村都在传有对父子乘蜘蛛上天了。豆豆跪在云堆里哭得打嗝,董大柱攥着把银丝往儿子身上缠:"你娘教你织天衣不是让你哭的!"蜘蛛突然开口说人话:"往前九千里是南天门,绣娘在诛仙台受刑......"
南天门外,绣娘被吊在诛仙柱上。豆豆十指翻飞织出火网,烧得看守天兵吱哇乱叫。董大柱抡着蜘蛛腿当棍使,愣是砸开玄铁锁链。绣娘瘫在他怀里笑:"呆子,把我织进你衣裳......"
玉帝坐在凌霄殿打喷嚏,看着监控镜骂娘:"哪个混账把蜘蛛精放进来的?"太白金星捋着胡子嘀咕:"还不是您当年批的姻缘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