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十一颗悬挂在马鞍旁的头颅,在军营跳动的火把光芒下,投射出巨大而扭曲的阴影,无声地诉说着刚刚过去的、那场发生在风雪北荒的血腥猎杀。
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敬畏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他单薄而伤痕累累的背影上。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飞遍了军营的每个角落。
医官营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草药苦涩气味。
赵铁山躺在硬板床上,左腿被厚厚的夹板和布带固定着,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铁灰色的眼睛却锐利有神。
老赵坐在旁边的小凳上,正低声向他汇报着宁川出关后这两日的零星传闻和此刻辕门处的惊天动静。
“…独自一人,两日一夜…十一颗蛮子头…巡边队在西边乱石坡发现他时,被至少二十骑追着…肩脱臼了,腿也伤了…刚被扶去医官那里…”
老赵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十一颗…二十骑…”
赵铁山低声重复着,铁灰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少年在风雪荒原上,如同受伤的孤狼般,舔舐着伤口,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火焰,一次次拉弓,一次次挥刀…最终,带着一身血腥和足以让老兵都胆寒的战绩,从地狱爬了回来。
这哪里是去猎杀?分明是去搏命!用命换命!为了什么?为了那百两银子?为了他那个病入膏肓的妹妹?
赵铁山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牵动了伤腿的筋骨,带来一阵刺痛。
他回想起自己重伤昏迷时,那几支撕裂风雪、将他从鬼门关拉回的救命箭矢。那精准,那冷静…与此刻这疯狂搏命的形象,在他脑海中重叠、碰撞。
营帐内陷入了沉默,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老赵看着赵铁山变幻不定的脸色,不敢再多言。
许久,赵铁山才缓缓松开拳头,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抬眼望向营帐门口晃动的毡帘,仿佛能穿透重重营帐,看到那个正在接受医治的、沉默而狠戾的少年身影。
一个词,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最终从他紧抿的唇齿间低低地碾了出来,消散在苦涩的药味里:
“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