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官营帐特有的苦涩药味混合着新鲜的血腥、汗水和劣质跌打药膏的辛辣,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令人窒息。!歆.完\ ¨ +鰰¨戦! ¢追,最~鑫.彰-結\
油灯的光晕在宁川苍白汗湿的脸上跳跃,勾勒出他紧抿的唇线和眉宇间深锁的疲惫。
他赤裸着上身,左肩处一片刺目的青紫肿胀,如同打翻了颜料盘,医官粗糙有力的大手正死死按在那里。
“骨头没裂开,算你命大!忍着!”
医官低喝一声,双手猛地发力,一推一送!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宁川紧咬的牙关里迸出,仿佛野兽濒死的哀鸣。
额角瞬间迸出豆大的冷汗,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剧痛如同电流窜遍全身,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脱臼的肩关节在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中复位。右腿膝盖也被仔细检查过,涂抹了气味更加浓烈刺鼻的药膏,用紧绷的布带层层裹住。
“挫伤厉害,半月内,腿给我收着!再敢像猴子似的蹦跶,这腿就等着废吧!”
医官包扎完毕,语气严厉如刀,但看着宁川的眼神却复杂难言,混杂着职业性的告诫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悚然,“十一颗头…你小子…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宁川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透了额发,湿漉漉地粘在脸颊和脖颈上。
他默默地、近乎粗暴地扯过老赵递来的、浸过冰冷雪水的布巾,胡乱地、用力地擦拭着脸上、脖颈上混合着汗水和凝固血痂的污迹。
每一次动作都牵动左肩和右腿的伤处,带来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眉头狠狠皱起,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对于医官的警告,他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含混的、表示听到的气音,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不受控制地扫向营帐角落——那里堆着他的破旧行囊,里面装着那张薄薄却重逾千钧的军功签押凭条,上面冰冷的墨字,代表着一百零五两能救命的雪花银。?x,w!q¢x^s,.!c,o`m\
帐帘猛地被掀开,带进一股凛冽的寒气,吹得油灯火苗疯狂摇曳。
赵铁山在老赵几乎是用身体支撑的搀扶下,拄着拐杖,以一种近乎跌撞的姿态冲了进来。他重伤初愈,脸色灰败如蒙尘的旧纸,左腿被夹板和布带裹得像个巨大的纺锤,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筋骨,疼得他额角青筋暴起,嘴唇发白。
然而,当他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触碰到宁川赤裸上身上那些新鲜的、纵横交错的擦伤淤痕,以及左肩那骇人肿胀的青紫色块时,铁灰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后怕、震怒和更深切焦灼的火焰,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强装的镇定。
“宁!川!”
赵铁山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被重锤敲击,带着重伤者的虚弱,却蕴含着足以撕裂营帐的雷霆之怒!他猛地一把挣开老赵的搀扶,单腿往前狠狠蹦了一步,沉重的拐杖末端“咚”地一声重重杵在夯实的泥地上,震得旁边药碗里的汤剂都漾起了涟漪!他那只没受伤的手臂猛地抬起,食指如同标枪般笔首地戳向宁川,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而剧烈颤抖:
“你他娘的!是不是脑子里灌了北荒的雪水?!啊?!一个人!就你一个人!跑到北狄那群狼崽子的老窝里去逞英雄?!你以为你是谁?!铁打的?刀枪不入的神仙下凡?!那是二十骑!整整二十骑提着弯刀、喝人血的北狄狼崽子!你当那是二十头等着你宰的年猪吗?!要不是老天爷开眼,让巡边队路过那片鬼地方,你、你…”
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后面的话被汹涌的情绪堵在喉咙里,只剩下一双布满血丝、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死死地、狠狠地瞪着宁川!那目光里,翻涌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后怕,有恨铁不成钢的滔天怒火,更深处,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也不愿承认的…恐惧。_零.点!墈,书` ?勉-沸+粤_黩*
恐惧失去这个在黑石谷风雪中将他从死神镰刀下拉回来的年轻箭手。
老赵连忙上前,用尽力气扶住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的赵铁山,脸上同样写满了心有余悸:
“头儿!头儿您消消火!消消火…宁什长他…他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么…”
他转头看向宁川,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近乎恳求,“宁什长!你…你这也太莽撞了!那片乱石坡,是出了名的绝地!一个人陷进去,就是铁打的汉子也得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咱铁山营刚遭了重创,要是再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