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泰“恩师小心!”的惊呼,伸手迅疾如风,猛地抓住那人一只仍在疯狂抓挠地面的手腕。
那指甲,己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泽,如同被墨汁浸染,又似中了剧毒!指甲根部,更有几道细微却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线,如同毒蛇的印记,蜿蜒向指端延伸!
狄仁杰的眼神骤然缩紧,瞳孔深处仿佛有冰层炸裂。这青黑指甲与暗红血线……与当年鬼兵案中毒者死前指甲上的特征,何其相似!然而,那“鬼兵”之毒,是令人疯狂后自毁,从未有过如此骇人的传染蔓延!
“不是旧毒……”狄仁杰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寒泉,松开手站起身,目光穿透混乱的人群,投向远处火光冲腾、哭喊震天的蓟城深处,“是新的瘟疫……或者,是旧毒之上,开出了更恶毒、更迅猛的妖花!”
仿佛是为了印证狄仁杰这令人心胆俱寒的推断,一夜之间,蓟城及周边数县,彻底陷入了阿鼻地狱。
恐惧如同最致命的瘟疫,传播的速度甚至超过了那诡异的疾病本身。白日里,蓟城的主干道——朱雀大街上,曾经摩肩接踵、繁华喧嚣的景象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死寂与混乱交织的末日图景。
店铺门户紧闭,沉重的门板后,一双双惊恐的眼睛透过缝隙窥视着外面,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精~武_暁?税-惘? -唔¨错+内′容!街道上,散落着仓惶逃命时丢弃的包袱、翻倒的货担、碎裂的瓦罐,一片狼藉。偶尔有几个人影踉跄跑过,也是用布巾紧紧捂着口鼻,眼神惊惶如受惊的兔子,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远处,隐隐传来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和呕吐声,夹杂着孩童无助的啼哭,断断续续,如同垂死的呻吟,敲打着每一个尚存理智之人的神经。
更令人心惊的是那些蜷缩在街角阴影里、或是被粗暴地遗弃在路旁沟渠边的躯体。他们大多衣衫褴褛,身体以极其痛苦和怪异的姿态扭曲着,剧烈地抽搐,口吐白沫,指甲在冰冷的地面或墙壁上徒劳地抓挠,留下一道道带着血痕的指印。有些人己经不动了,青黑色的脸上凝固着极度的痛苦与恐惧,凸出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指甲呈现出死寂的乌黑。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腥气与尸体腐败的恶臭混合在一起,无处不在,如同粘稠的毒液,死死缠绕着这座濒死的城池。
恐惧需要宣泄,绝望需要归咎。
最初,只是角落里几声带着哭腔的、语焉不详的低语:“老天爷发怒了……降下瘟疫了……”
这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激起无数扭曲的涟漪。
“天罚!一定是天罚!”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妇人猛地从藏身的门洞里冲出,指着阴沉得仿佛要滴下墨汁的天空,嘶声尖叫,“定是有人做了天大的孽!触怒了神明!连累我们全城遭殃啊!”
“对!是天罚!”立刻有人红着眼睛附和,声音因恐惧而变调,“不然怎会……怎会一夜之间就……就死了这么多人!连……连猫狗都逃不过!”
混乱的思维如同野火,瞬间找到了最“合理”也最恶毒的燃料。
“还能是谁?!”一个尖利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匕首,猛地刺破了嘈杂,“你们忘了是谁一来蓟州,就破了城隍庙,惊扰了地脉神灵?!是谁一来,就抓了那么多人,连贺鲁太子的余泽都不放过?!惹怒了鬼神,降下这等大灾!就是他!狄仁杰!那个灾星!”
“狄仁杰!是狄仁杰带来的灾祸!”
“瘟神!他是瘟神转世!他来蓟州,就是要我们全城人的命啊!”
“烧死他!把这个瘟神赶出蓟州!”
“烧死狄仁杰!”
恶毒的诅咒、疯狂的咆哮如同瘟疫的毒株,在绝望的人群中疯狂复制、变异、传播。一张张因恐惧和病痛而扭曲的脸,此刻被更深的怨恨点燃,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砖块、石头、烂菜叶……一切能抓到手的东西,开始雨点般砸向蓟州都督府那紧闭的、象征着官威与秩序的大门!沉闷的撞击声和狂乱的叫骂声汇成一股污浊的洪流,冲击着府墙。
都督府内,气氛凝重得如同灌了铅。
曾泰脚步匆匆,几乎是撞进了狄仁杰处理公务的偏厅。他脸色灰败,额上冷汗涔涔,手中紧紧攥着一卷刚刚由驿站快马送来的、盖着太医署鲜红大印的公文。
“恩师!”曾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双手将公文呈上,“太医署……急报!”
狄仁杰从堆积如山的案牍中抬起头,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沉凝。他接过公文,展开。上面是太医署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供奉联名的诊断,字迹端方,措辞严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