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和陈忘川都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船舱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海风穿过船体缝隙发出的呜咽,以及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沉闷轰鸣。
一种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比船舱的霉味和怪味更加沉重。
陈忘川向前微微倾身,枯槁的身形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扭曲的阴影,几乎将蜷缩在帆布上的阿吉笼罩。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首抵灵魂的穿透力:
“不打算…和我们再说说了吗?”
阿吉小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灰翳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挣扎,随即又化为更深的麻木和空洞。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近乎自嘲的弧度:
“说什么?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疲惫。
“知道?” 陈忘川沾满污垢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旁边一个朽烂的木箱边缘,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我们知道‘鬼蜮’,知道‘魂印’,知道有‘假阿吉’…但不知道…你来的目的。更不知道…那个‘假货’…她(或者说它)的目的!”
他空洞流血的眼窝死死“锁定”阿吉,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剥开伪装的锐利:
“你…被谁派来跟着我? 跟着我…做什么?”
“那个‘假阿吉’…她…听谁的号令?”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冷的匕首,首刺核心。船舱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阿吉沉默了。她灰翳的眼睛望着船舱顶棚漏雨的破洞,那里透进一丝惨淡的天光。
过了许久,久到林玲珑以为她又要陷入那种诡异的沉眠时,她才用一种飘忽的、仿佛梦呓般的语调,极其缓慢地开口:
“…组织…” 她吐出这两个字,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淹没,却像一道惊雷在林玲珑和陈忘川心头炸响!
“组织?” 林玲珑失声重复,心脏狂跳!
一个隐藏在“鬼蜮”阴影下的…架构化的存在?!这远比散兵游勇的“鬼蜮人”恐怖百倍!
“嗯…” 阿吉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回应,她的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顶棚,
“…我被…‘组织’…派过来…跟着你…陈忘川…”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着匮乏的词汇,
“…没有…别的任务…就是…跟着…看着…记录…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记录?报告给谁?” 陈忘川紧追不舍。
阿吉缓缓地摇了摇头,灰翳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不知道…没有‘人’…来收…记录…会…自己…‘回去’…”
她的表述极其模糊,带着一种非人的逻辑。
“那‘假阿吉’呢?” 林玲珑急切地追问,“她额头也有那东西!她也是‘组织’的?”
阿吉的身体再次微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提到“假阿吉”,她眼中那麻木的空洞里,似乎多了一丝…源自本能的恐惧。
“她…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 阿吉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但…不是…同一条‘线’…” 她艰难地寻找着词汇,“…我们…额头的‘印’…颜色…不一样…她的…更深…更冷…像…结冰的血…她…不听‘组织’的…她听…‘另一边’的…‘影子’的…”
“同一个地方?‘组织’?‘另一边’?‘影子’?” 陈忘川咀嚼着这些破碎而诡异的词汇,枯槁的脸上肌肉紧绷。
他猛地俯身,沾着污垢和干涸血迹的手,几乎要碰到阿吉冰冷的小脸,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
“‘那个地方’?你说你们来自的地方!它到底是什么?!‘组织’又是什么?!”
阿吉被陈忘川突然逼近的气息吓得猛地一缩,灰翳的眼中恐惧终于压倒了麻木。她小小的身体颤抖起来,双手紧紧抓住盖在身上的破旧外套,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绝望和空洞:
“那里…没有光…永远…没有光…”
她的视线似乎穿透了船舱破旧的木板,投向了某个无法想象的恐怖维度:
“…天是黑的…地是黑的…水是黑的…连…呼吸的空气…都是…粘稠的…黑的…”
“…不是山洞…不是地底…就是…‘外面’…所有的地方…都是那样…”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会移动的…更大的…黑…有时候…会发出…低语…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