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刚好利索点(肩膀被野猪獠牙捅穿)…” 谭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尖锐的控诉和深深的后怕,手指几乎要戳到谭俊生的鼻尖,“他个没囊没气(没胆量)的!他爹都那样了!他…他就缩在炕梢,跟个鹌鹑似的!屁都不敢放一个!连跟着他爹去搭把手的胆儿都没有!要不是…要不是后屯赵大炮他们几个汉子看不过眼,结伴跟着去了…” 谭母的声音哽咽了,巨大的恐惧和后怕让她浑身都在微微颤抖,“…那天…那天要不是赵大炮他们拼了命把你爹抬回来…你爹…你爹这条命就交代在老林子边上了!被…被一群饿红眼的狼…活活撕了!”
“娘…” 谭俊生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想辩解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羞耻感和负罪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想起爹被抬回来时那条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腿,想起担架上爹那死灰般的脸色…他当时吓得连靠近都不敢!他缩在角落里发抖,像个最没用的废物!
“呜…” 压抑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谭俊生死死咬着下唇,泪水汹涌而出,大颗大颗砸在面前的破碗里,混进那寡淡的汤水中。¨小?税?C-M′S_ ~庚¨薪¢罪~全.他不敢哭出声,只能拼命压抑着肩膀的耸动,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桌子底下。
就在这时,一只油腻腻、抓着块野鸡肉的小手伸到了谭俊武的碗边。
“大哥!吃肉!可香了!” 谭俊才仰着小脸,完全没被桌上沉重的气氛影响,笑嘻嘻地把那块最大的肉片放进谭俊武碗里,小嘴巴油汪汪的,还满足地“吧唧”了一下。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只有对大哥的崇拜和对眼前难得美味的纯粹快乐。这孩童的天真,与饭桌上弥漫的苦难和成人世界的沉重绝望,形成了无比刺眼又令人心酸的对比。
谭俊武看着碗里那块油亮的肉,又看了看哭得浑身发抖的二弟,再看看一脸懵懂、吧唧着嘴的三弟,最后,目光定格在母亲那张被风霜和泪水彻底摧毁、只剩下麻木悲苦的脸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愤怒、痛心、责任和决绝的激流,猛地冲垮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犹豫!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粗糙的大手,在谭俊才毛茸茸的脑袋上用力揉了揉,然后,拿起筷子,夹起那块肉,没有自己吃,而是放进了身边父亲那只同样粗糙、布满裂口和老茧的碗里。
“爹,您吃。” 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却像蕴含着千钧之力。
谭父浑浊的眼睛看着碗里的肉,又看看长子那张棱角分明、带着伤疤却无比坚毅的脸,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最终只是极其缓慢地、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拿起筷子,手抖得厉害,却异常坚定地夹起了那块肉。
饭桌上只剩下吞咽声和谭俊生压抑的抽泣。窗外,新年的第一缕阳光,艰难地穿透了浓厚的铅云,吝啬地洒下几缕惨淡的光线,照亮了土屋里弥漫的、沉甸甸的泪痕和无声的誓言。
早饭在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重中草草结束。谭母收拾碗筷的手依旧微微发颤,谭父靠在炕头闭目养神,只是那紧皱的眉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谭俊才被支使到院子里去玩雪,破屋里只剩下谭俊武和依旧缩在炕梢、像只受惊鹌鹑般的谭俊生。
阳光透过破窗棂,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几道斜斜的光柱,光柱里尘埃飞舞。谭俊武高大的身影背光而立,投下的阴影几乎将谭俊生完全笼罩。他没有看谭俊生,目光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过这间家徒西壁、处处透着贫寒与挣扎的破屋。土坯墙上的裂缝,屋顶渗漏留下的深色水渍,墙角空瘪的粮袋,灶膛边所剩无几的柴火…每一处痕迹,都像无声的控诉,也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这个“顶门立户”的长子心头。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压得谭俊生几乎喘不过气。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牙齿轻微打颤的咯咯声。大哥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比昨夜讲述胡子屠村时更甚。
终于,谭俊武缓缓转过身。他没有坐下,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站着,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冰的刺刀,首首钉在谭俊生低垂的脑袋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锤砸在冰冷的冻土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二小,抬起头来。”
谭俊生浑身一哆嗦,像被鞭子抽了一下,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他的眼睛红肿,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眼神躲闪,充满了恐惧和自卑,根本不敢与大哥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风暴的眼睛对视。
“刚才娘说的,你都听见了?” 谭俊武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爹拖着咳血的肺、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