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算啥。关键是人家每次攻城打仗都冲在最前面,杀敌数量也是最多的。就说上个月攻保定城,标翊卫愣是比咱们多斩了三百多颗蒙古兵首级。”
李老兵点头附和:“尤其是标翊卫的卞元亨卞将军,还有蓝玉蓝将军,那可是实打实的猛将。据说他们俩杀的敌,加起来比常遇春常将军都多!上回在野外遭遇战,卞将军一人就斩了二十多个蒙古兵,燧发枪打得那叫一个准。”
旁边的文书正蹲在地上翻着牛皮封面的军功册,笔尖蘸着朱砂,在纸上沙沙记录:“蒙古兵首级一颗,记首功一次,赏银五两,待班师后由兵部验明升一级;汉兵降卒首级一颗,记半功,赏银二两,积满两功方准升级。” 他写完又抬头叮嘱,“都看仔细些!昨儿个三营有个小子拿平民首级充数,被查出来,当场军法从事了 —— 不仅全队军功全消,连带伍长都被杖责三十,发去守辎重营了!”
那年轻士卒听得缩了缩脖子,赶紧将手里那颗蒙古兵首级往草绳里塞得更紧些。
王老兵狠狠抽了口旱烟,烟锅里的火星亮了亮:“现在说啥都晚了。人家标翊卫的兵,月钱比咱们多三成,盔甲坏了立马有新的换,咱们这身甲还是前年征襄阳时发的,肩甲都裂了道缝,里面塞的棉絮都板结了。上回我左胳膊中了箭,若不是躲得快,骨头都得被射穿 —— 这要是穿的标翊卫的甲,顶多擦破点皮。”
他用袖口抹了把脸,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懊悔,“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要是咬咬牙去了,也不至于现在羡慕人家。”
墙头上的李文忠恰好瞥见这幕,朝他们扬了扬手里的令旗:“麻利点!验完的首级赶紧用石灰腌了装木箱,傍晚前得汇总到中军帐 —— 误了军功核验,小心你们的皮!”
三人中年老的王老兵把旱烟锅在鞋底磕了磕,他拽了拽李老兵的胳膊,又朝赵老兵使个眼色,压低声音道:“好了,别抱怨了。标翊卫再好也是人家的造化,咱们手里这几颗首级实打实是功劳。这次努努力,把赏银攒下来,再立两个功,争取回去前混个小旗队长,好歹能管着十来号人,总比现在蹲墙根验首级强。”
李老兵啐掉嘴里的草茎,哼了声却没再反驳,手里的解首刀加快了速度,刀刃划过脖颈时带起一串血珠。赵老兵也默默点头,将验好的蒙古兵首级往草绳里塞得更紧,只是望着标翊卫队列的眼神,依旧带着几分不甘的羡慕。
此时李文忠从城墙上远远瞥见那队马车,尤其是中央那辆紫檀木车厢,眉头先是一紧,待看清为首那骑白马的身影,顿时眼睛瞪得滚圆。他一把将手里的麻布甩给亲兵,三两步跨下城楼的石阶,一路小跑穿过瓮城,袍角扫过地上的断箭都浑然不觉。
“吁 ——” 朱槿见他奔来,翻身下马,李文忠扑到他面前,盔甲上的铜钉撞得叮当作响,他指着朱槿的鼻子,又气又急:“我的小祖宗,你干啥去了?徐大帅听说你又擅自带着标营离队,在帅帐里把茶杯都摔了,脸黑得跟锅底似的,都快疯了!”
朱槿没接话,只朝蒋瓛抬了抬下巴。
蒋瓛会意,快步走到中央那辆马车旁,伸手撩开车帘 —— 元顺帝正斜倚在锦垫上,发髻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明黄的龙袍被他自己揉出了褶皱,见了天光慌忙侧过脸,用袖子遮了遮,那狼狈模样倒比寻常囚徒更添几分滑稽。
“保儿哥,看看这是谁。” 朱槿拍了拍车厢壁。
李文忠虽没见过元顺帝,但那身哪怕污秽不堪也难掩形制的黄袍,还有眉宇间残存的帝王轮廓,让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凑近了又看了半晌,才失声叫道:“我的个乖乖,你居然把元顺帝活捉了?!”
朱槿嘿嘿一笑:“这下徐大帅就不会责罚我了吧?等他消了气,请我喝酒的时候,一定喊上你。”
“那是自然!” 李文忠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的焦急换成了兴奋,
“徐大帅现在在哪?”
“应该在皇宫正殿清点图籍呢,” 李文忠往城内指了指,“你首接过去便是,他见了你这功劳,保准啥火气都没了。”
朱槿点点头,转头吩咐李文忠:“保儿哥,剩下的俘虏和家眷就交给你了,按名册清点清楚,别让底下人私藏了东西。”
说罢,他朝蒋瓛使了个眼色。蒋瓛立刻会意,朝身后几个精壮亲兵打了个手势,那五辆装着财宝的马车不动声色地脱离队伍,拐进旁边一条堆满砖石的窄巷。
安排妥当后,康铎驾驶着元顺帝所在的马车,朱槿骑着马。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瓮城,朝着远处宫墙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