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叹息里,藏着十年风霜,藏着无法言说的忠诚与背叛。
“你爹当年,也问过我一模一样的话。”
侯君集的声音,嘶哑中带着一丝自嘲。他走到帅案旁,从一个上着三重秘锁的暗格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被血浸透了的、几乎凝成硬壳的布条。
“这是我和你爹,十年前,一同埋进宫里的一颗棋子。”
侯君集将那块布条,重重地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仿佛拍碎了什么希望。
“十年了,这颗棋子,从未传回过只言片语。我甚至以为他已经死了。”
“直到一个时辰前,它被送了回来。”
“这是他传回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消息。”
“你看吧。”
苏文走上前,目光落在那块散发着陈旧血腥气的布条上。
上面,只有一行用血写成的字,字迹潦草而急促,最后一笔,拖出了一道绝望的血痕。
“二皇子,与贵妃有染!”
轰!
苏文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随即被惊天骇浪所吞没!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粮草是局,夺嫡是真。但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掩盖这桩足以动摇国本、让皇室血脉蒙羞的惊天丑闻!
那名监天司高官,不是查到了粮草,是查到了这个!所以他必须死!
二皇子,疯了!难不成他不仅要夺嫡,还要弑父!
而那枚棋子……它的生命,就凝固在这块布条上了。
……
深夜,皇宫,甘露殿。
大乾王朝最尊贵的主人,乾元帝李策,正拿着一把锋利而小巧的金剪刀,悠闲地修剪着一盆君子兰。
贴身大太监高公公,恭敬地侍立一旁,连呼吸都像是多余的。
“老二这手,玩得不错。”皇帝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够狠,也够蠢。为了扳倒老三,差点让北境那三十万儿郎没饭吃。这性子,是像朕,但……还需打磨打磨。”
他放下金剪,随口问道:“高伴伴,你觉得呢?”
高公公身子一颤,连忙躬身,谄媚地笑道:
“陛下说的是。不过依老奴看,二殿下行事果决,颇有陛下当年的风范,实乃储君的不二人选。”
皇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转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高公公,语气温和得像在抚摸一件心爱的瓷器,下一秒就要将它摔碎。
“哦?”
“连你,也是老二的人了?”
“噗通!”
高公公双腿一软,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跪倒在地,额头死死地磕在冰冷的地砖上,浑身剧烈地颤抖,牙齿都在打战,却发不出完整的求饶。
“陛……陛下……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该万死啊!”
皇帝笑了笑,重新拿起金剪,“咔嚓”一声,精准地剪去一片枯黄的叶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那双幽潭般的眼眸深处,一片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