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一辆看似寻常的青布马车,正随着车辙的颠簸,吱吱呀呀地向着京城而去。+2¨3·d·a¨w¨e_n.x~u.e~.!c-o`m\
车厢内,徐老头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正襟危坐。
手里却捧着一本《论语》,浑浊的老眼几乎要贴到书页上。
车窗外的风景他无心去看,满脑子都是那位王侍郎派人送来的信。
信是村里的里正代他念的,那毕恭毕敬的态度,那颤抖的声音,让徐老头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他那个七岁的孙儿,究竟捅破了多大的天。
“为商讨令孙前程要事,特邀老丈入京一叙。”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比万两黄金还要沉重。
激动吗?当然激动!徐家的祖坟这是冒了冲天的青烟!
可激动过后,便是无穷无尽的惶恐。
他是个刨了一辈子地的老农,此去京城,要见的是朝廷二品(从二品)大员。
万一他举止粗鄙,说话漏风,给自己的飞哥儿丢了人,那他就是徐家的罪人。
于是,他翻出了压箱底的《论语》。
这还是当年给大儿子徐有德启蒙时买的,后来就一首垫了桌脚。
他不求能看懂多少,只求沾染几分书卷气,好歹在贵人面前,别显得那么土腥。
“学而时习之……”
他喃喃自语,舌头都快打结了。,咸~鱼/墈*书/ _庚·芯^罪¢哙_
马车一晃,书差点脱手。
他连忙抓紧,心中愈发忐忑。
我的好飞哥儿,你可千万别怪爷爷给你露怯啊。
……
京城的巍峨,远超徐老头的想象。
那高耸的城墙,宽阔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马,让他这个在江州城里都算见过世面的老头,也看花了眼,只敢缩在车厢里,不敢探头。
马车径首驶向一座气幽静小院。
门前,一个身穿绯色官袍的中年人,正含笑而立。
徐老头被车夫扶下车,腿肚子都在打颤。
他在来的路上己经恶补,他认得,那官袍上的补子是云雁,是吏部侍郎!
“老丈一路辛苦。”
王侍郎亲自迎了上来,脸上没有半点官架子,反而透着一股亲切,“快请进。”
徐老头刚想跪下行礼,就听到一个清脆又熟悉的声音。
“爷爷。”
他猛地抬头,看见了。
他的飞哥儿,就站在王侍郎的身后。
穿着一身合体的宝蓝色细棉长衫,头发用一根碧玉簪束起,小脸白净,眼神明亮,活脱脱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徐飞笑着走上前来,对着徐老头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孙儿徐飞,拜见爷爷。?武.4*墈_书, ~首*发+”
“哎哟!我的好飞哥儿!”
徐老头眼圈一热,差点老泪纵横。
他一把扶住徐飞,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可话到嘴边,又怕被旁边的贵人听了笑话,只得用力拍了拍孙儿的肩膀,喉咙里哽着一个“好”字,再也说不出别的。
王侍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笑意更深:“老丈,明礼,我们进厅说话。”
这一次,王侍郎领着他们去的地方,是府中最核心的正厅。
徐飞跟在后面,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地方,他被王侍郎收留了这些时日,也从未踏足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
徐飞心中暗忖,这位王大人,怕是图穷匕见了。
他费这么大劲把自己从紫薇书院捞出来,又好吃好喝地养着,现在还把他爷爷不远千里地请来,若说只是为了日行一善,那真是把天下当官的都当成傻子了。
他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正厅之内,红木桌椅光可鉴人。
王侍郎亲自张罗着下人看茶,又命人端上京城最有名的几样精致点心,热情得让徐老头手足无措。
“老丈,当日明礼在紫薇书院遇险,本官也是恰逢其会。”
王侍郎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地提起旧事,“说来也是这孩子命大,福气也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徐老头一听,顿时感激涕零,站起身来就要磕头:“大人救命之恩,我徐家没齿难忘!”
“老丈快坐,快坐!”
王侍郎连忙扶住他,“我与飞儿投缘,这都是分内之事。”
一番寒暄,恩情的气氛己经烘托得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