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将至,雪穗在母亲和李婆婆的陪同下走向村口的老槐树。月光被云层遮挡,只有她手中的油灯提供一点微弱的光亮。夜风突然变得阴冷,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有无数人在低声私语。
当月光短暂露出云层时,树影在杂草丛生的小道上张牙舞爪,枯枝缝隙漏下的光斑明明灭灭。风掠过树洞发出呜咽,像是有人在树芯里闷声抽泣,树皮皲裂的纹路泛着青白,倒像是张被岁月啃噬得只剩轮廓的人脸。月光爬上树干时,凸起的树瘤忽明忽暗,有的泛着幽蓝,有的凝成漆黑阴影。偶尔有枯叶簌簌坠落,在寂静中显得格外诡异。
这时,月光又被云层遮住了,只剩下朦胧的油灯,还有那黑暗中张牙舞爪的模糊物。
"就到这里吧,"在距离槐树还有十几米的地方,李婆婆停下脚步,"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记住,喊三声就开始往回走,千万别耽搁。"
母亲紧紧抱了雪穗一下:"一定要小心。外婆的命就在你手里了。"
雪穗点点头,独自向槐树走去。随着距离的缩短,她感到空气中的温度似乎在不断下降,呼出的气息在面前形成白雾。槐树的轮廓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庞大,扭曲的枝干如同伸展的手臂,等待着拥抱什么。
站在树下,雪穗深吸一口气,举起外婆的衣服,开始呼唤:"林李氏,回家吧!"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清晰。
一阵风吹过,油灯的火焰剧烈摇晃,差点熄灭。雪穗下意识地护住灯火,突然听到树冠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枝叶间移动。
她强忍恐惧,再次呼唤:"林李氏,回家吧!"
这次,回应她的是一声清晰的叹息,仿佛就来自她耳边。那叹息似乎带着哭腔。从头顶正上方幽幽响起,似乎还带着人快死前那艰难的呼气声。
雪穗浑身一颤,差点叫出声来。她告诉自己这只是风声,鼓起勇气喊出第三声:"林李氏,回家吧!"
话音刚落,油灯的火苗突然变成了诡异的绿色。与此同时,雪穗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缓慢、拖沓,像是老人蹒跚的步伐。
"小雪..."一个沙哑的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像是外婆的,却又掺杂着某种她从未听过的阴冷调子。
雪穗的心跳几乎停止,母亲的话在她脑海中回响:不能回头,不能应答。她咬紧下唇,开始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手中的油灯发出惨绿的光芒,似乎在眼前映照出一张幽绿的脸,龇牙咧嘴,满脸皱纹。
"小雪...回头看看我..."那声音继续呼唤着,脚步声始终跟在她身后不远处。更可怕的是,雪穗能感觉到有冰冷的气息吹拂在她的后颈,像是有人贴得很近在呼吸。
她的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双腿发软,却不敢停下。路过一口老井时,井中突然传来水花溅起的声音,接着是一个孩子的笑声:"嘻嘻嘻,姐姐,拉我上去..."
雪穗死死盯着前方的路,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身后的脚步声变成了两个,一轻一重,一前一后,都跟随着她。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外婆家的灯光。雪穗几乎要哭出来,加快脚步向门口跑去。就在她即将跨入门槛的瞬间,一个清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忘了看看我吗,小雪?"
这一次,声音分明是她己故外公的。
雪穗浑身一颤,差点回头,最后一刻硬生生忍住了。她跌跌撞撞地冲进屋内,母亲和李婆婆立刻关上门,在门闩上贴了一张符纸。
"你做到了!"母亲抱住她,但雪穗浑身冰冷,几乎无法言语。
李婆婆接过外婆的衣服,迅速走向里屋:"快,趁现在!"
仪式的高潮部分在外婆的卧室进行。李婆婆将旧衣服放在一个铜盆里,示意雪穗点燃。当火焰吞噬布料时,李婆婆开始用一种雪穗听不懂的古老方言念诵,声音忽高忽低,时而如同歌唱,时而如同恸哭。
烟雾在房间内盘旋,形成奇怪的形状。雪穗注意到外婆的呼吸似乎变得平稳了一些,脸色也不再那么灰败。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时,意外发生了。一阵突如其来的穿堂风吹开了窗户,将床头的铜镜吹落在地,镜面朝上。雪穗下意识地看向镜子,在里面看到了令她血液凝固的景象——外婆的倒影后面,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正首勾勾地盯着她。
"不!"李婆婆发出一声尖叫,但为时己晚。镜子中的黑影对着雪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黑牙。
油灯突然熄灭,房间陷入黑暗。雪穗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