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那双因岁月而略显浑浊的眸子，此刻却像是被投入了两颗烧红的炭火，骤然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将他布满风霜的脸庞映照得一片炽热。\d¨a?s_h,e+n^k?s′.*c^o_m+他整个人的重心似乎都微微前倾，缰绳在他不自觉的收紧。

“殿下是说……海外？！”

他戎马一生，灭国无数，脑海中的“天下”便是九州方圆，是长城内外，是大秦铁蹄踏过的每一寸土地。至于海外？那是徐福小儿哄骗陛下的虚妄之言！

扶苏的马鞭随意地指向东方，那水天相接之处，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奥秘。

“蛮荒？传说？”他唇角挑起一抹弧度，似讥非讥，却带着洞穿一切的锐利，“老将军，若百年前，有人立于秦孝公面前，言函谷关之外，尚有六国强敌，可吞可并，可为秦之沃土……孝公会斥其为疯癫，还是会为此彻夜难眠？”

王翦心神剧震，握着缰绳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一片惨白。百年前的秦人，困于西隅，视六国为天。今日的他，难道也成了坐井观天之辈？

“我大秦如今一统宇内，书同文，车同轨，天下归心。”扶苏收回马鞭，目光灼灼，似要将王翦的灵魂看透，“但真正的‘天下’，仅仅是这九州的方寸之地吗？真正的‘同’，又岂止是文字与车辙？”

他不再等待王翦的消化，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滔天巨浪。!y￠o,u,p\i+n^b.o+o^k?.?c~o,m/

“老将军可知，‘纸’为何是神物？因其物廉价易得，胜过竹简万倍，足以让帝国每一道政令、每一种技艺、甚至大秦的每一缕思想，一夜之间传遍万里疆域，深入每一个百姓之心！”

王翦的呼吸陡然粗重。不是传播政令那么简单！这是思想的洪流，是知识的普及，更是对旧有贵族门阀传承的致命一击！若民智尽开，那……那将是何等恐怖，又何等……诱人的前景！

“再有‘活字印刷’，一人一日，可令万卷书出。先贤的智慧，百家的学说，帝国的法典，不再是少数人的禁脔，而是天下共享的甘泉！届时，是万民的启迪，还是秩序的崩塌，全在执掌者一念之间！”

“至于‘牵星定位’若是辅以‘精密海图’……”扶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悠远的咏叹，仿佛己经看到了那波澜壮阔的未来，“我大秦的楼船，便不再是内河的蛟龙，而是巡弋西海，驾驭万邦的鲲鹏！老将军，想象一下，当数万艘悬挂黑水龙旗的巨舰，其上满载着我大秦无敌的锐士，如乌云般出现在任何一片陌生的海岸……那是怎样的场景？”

不需要扶苏明说，王翦的脑海中己经自行勾勒出那幅令他血脉贲张，却又遍体生寒的画面。^墈!书~屋¨暁￠说￠蛧+ ?更¨芯,最,筷^陌生的海岸，异族的惊恐，大秦的旗帜插遍视线所及的每一个角落！

“是臣服，还是毁灭？是沐浴皇恩，还是化为焦土？选择权，将在我等手中！”

王翦的战马不安地刨着蹄，他感到一种从灵魂深处涌出的颤栗。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压抑了太久，几乎己经遗忘的……名为“征服”的原始欲望，正被扶苏用最狂野的方式重新点燃。

“还有‘火药’。”扶苏终于吐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沉重的一个词。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却比最汹涌的怒涛还要骇人。

“它能令高山俯首，令江河断流！”

“攻城拔寨，不过是其牛刀小试。以此开山修路，则蜀道再也不是天堑；以此开矿冶炼，则金铁之源用之不竭；以此震慑宵小，则普天之下，何人敢不敬畏我大秦神威？！”

扶苏每一个字，都像一道天雷，狠狠劈在王翦的心头。

“若此西者合一，辅以我大秦百万虎狼之师，再有我大秦万民同心同德。老将军，您以为，这苍茫大地，还有何处是我大秦铁蹄不可踏足之地？还有何种文明，能在我大秦煌煌天威之下，不卑躬屈膝，俯首称臣？！”

王翦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若非还在马背上，他几乎要瘫倒在地。他穷尽一生所建立的认知，所追求的功业，在扶苏这番话语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值一提。他所求的“天下太平”，在扶苏描绘的“世界臣服”面前，简首如同萤火与皓月争辉！

“殿下……”王翦的声音干涩得如同沙漠中的风，“您……您是要将这日月所照，江河所至，乃至传说之外的仙人居住之地，尽数……尽数纳入大秦版图？！”

“仙人居住之地？”扶苏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那笑声中带着对所谓神明的不屑，以及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