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下的政工干部们,几乎是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皮子,天天深入到各个连队和村庄,去辟谣,去做思想工作。但谣言如同野火,扑灭了一处,另一处又烧了起来。
军心,民心,都在这无形的、恶毒的攻击之下,开始出现了细微的、但却致命的动摇。
这天傍晚,李云龙黑着脸,走进了独立团的炊事班。
平安县城大捷后那股子意气风发的劲头,早己从他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如同困兽般的焦躁与疲惫。
他走到那口曾经为全团提供伙食的大铁锅前,锅里,是清汤寡水的、几乎能照出人影的野菜糊糊。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了墙角,揭开了那个曾经装满了雪白粗盐的、半人高的大陶罐。
罐子,己经空了。
李云龙伸出那只布满了老茧的、粗糙的大手,在光滑的、冰冷的罐子底,来来回回地,刮了三遍。
最终,他只从指甲缝里,刮出了那么一丁点、白色的盐末。
他将那点盐末,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的嘴里,轻轻地抿了抿。
那股熟悉的、能让人重新焕发力气的咸味,是如此的微弱,又是如此的……遥远。
他,李云龙,这个在战场上杀得鬼子闻风丧胆、在谈判桌上能从丁伟和孔捷身上刮下三层油的“活阎王”,这个刚刚才打下了一座县城、缴获了无数战利品的“大英雄”。
此刻,竟然被一罐空空如也的盐罐子,给彻底难住了。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如此无力地感觉到,自己和他的独立团,正被一张无形的、巨大的、正在不断收紧的网,死死地困住了。
他可以打败任何看得见的敌人,却无法战胜这看不见的、如同温水煮青蛙般的……绝望。
他缓缓地抬起头,透过炊事班那小小的、油腻的窗户,望向了远处,那片在夕阳下显得愈发沉默的、老鸦峪的方向。
他的眼神,第一次,没有了那种“要这要那”的理所当然。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求救般的、最后的……焦躁与期盼。
他知道,如果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带领他们,从这个“窒息”的囚笼里闯出去,那个人,只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