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林向北的困境，他只是急，急得快要发疯了。他就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林向北这个唯一的“王牌”身上，他无法接受任何的停滞和失败。

面对李云龙这如同暴风雨般的怒火，林向北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也没有去争辩。

他只是缓缓地站起身，平静地将散落在地上的图纸，一张一张地，捡了起来，仔细地抚平上面的褶皱。

然后，他抬起头，迎向李云龙那双喷着火的眼睛。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和慌乱，只有一种异常的、如同寒冰般的冷静。

“团长，”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李云龙所有的咆哮，“您骂完了吗？”

李云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给问得一愣。

“骂完了，就请您坐下，听我说几句。”林向北指了指旁边的一只弹药箱。

李云龙看着林向北那双深不见底的、平静得有些可怕的眼睛，那股子冲天的火气，竟然奇迹般地，被压下去了一半。他将信将疑地，一屁股坐在了弹药箱上。

林向北没有立刻说话，他走到窑洞口，指着外面那片被“窒息计划”笼罩的、显得有些萧瑟的群山，又指了指车间里那些沉默的机器和无所事事的工匠。

“团长，您说的对。我们现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鬼子用一道封锁线，就卡住了我们的脖子。没有钢，我们造不了炮管；没有铜，我们造不了引信；没有化工原料，我们连最基本的炸药都配不出来。我们所有的生产计划，都成了一纸空文。”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李云龙：“但是，团长，您想过没有，我们为什么会陷入这种困境？”

“因为我们只会‘做饭’，但我们不会‘种地’！”

“我们只会用鬼子缴获来的钢材去造炮，但我们不会自己炼钢！”

“我们只会用买来的硝石去配炸药，但我们不会自己合成化工原料！”

“我们守着一座巨大的宝山——我们脚下这片土地里，蕴藏着丰富的铁矿、煤矿、硫磺矿，但我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沉睡，自己却像个乞丐一样，等着敌人给我们‘施舍’那点可怜的废铜烂铁！”

“所以，团长！”林向北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力量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想怎么用最后一把米，做出三碗饭来。而是要彻底改变思路！我们要自己开荒，自己种地，自己打井！”

他走到那张巨大的图纸前，那上面画着的，不再是任何一种具体的武器，而是一座结构复杂、充满了各种管道和炉膛的……高炉。

“武器的生产，可以暂时停下来。但我们的工业革命，必须从现在，从这一刻，立刻开始！”

“我要烧的第一把火，不是为了造几门炮，也不是为了打几次胜仗。”

林向北伸出手指，重重地点在了那座高炉的心脏位置，他的眼中，燃烧着一股足以融化钢铁的、名为“希望”的火焰。

“我要为咱们独立团，为咱们整个根据地，烧出我们自己的……第一炉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