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的棱角硌得他手心生疼,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像是哭又像是笑的声音,“我不认输又能如何?我母后早逝,舅父倒台,我被废黜圈禁,身边的人,死的死,散的散。我拿什么去争?拿什么去斗?”
他猛地回过身,双眼赤红地瞪着李玄策。
“我最大的敌人,不是李泰,不是长孙无忌,是我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是他,亲手把我捧上云端,又亲手将我摔进地狱!我斗得过他吗?!”
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和不甘,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李玄策没有退缩,他首视着李承乾的眼睛。
“斗不过。”他给出了一个残忍的答案,“所以,我们不斗,我们熬。”
“熬?”
“对,熬。”李玄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熬到他老,熬到他死。熬到这天下的风,换一个方向吹。你比李泰年轻,这就是你最大的资本。”
李承乾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地靠在了窗框上。他喘息着,眼中的赤红渐渐褪去,只剩下无边的迷茫。
“熬……说得轻巧。我连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还谈什么熬?”
“你能。”李玄策道,“只要你还在这里,只要你还活着,就是对李泰最大的威胁。你父皇,需要这颗钉子,时时刻刻地钉在李泰的心头。所以,在我这里,你是最安全的。”
李承乾沉默了。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狼头,许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变了,李玄策。”他道,“比在京城时,变得更冷,也更……可怕了。”
“人总是会变的。”李玄策道,“尤其是在地狱里走过一遭之后。”
“走吧。”李承-策向他伸出手,“码头上,还有一出戏,等着我们去演完。从今天起,你是我的囚犯,也是我的客人。我会给你一座府邸,给你足够的自由,但你也要记住你的身份,不要给我,也不要给你自己,惹麻烦。”
李承乾看着他伸出的手,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握了上去。
两只手,一只布满老茧,充满了力量;一只苍白瘦削,带着一丝凉意。时隔数月,这对曾经的盟友,在江南的阳光下,以一种全新的、更加诡异的方式,再次站到了一起。
当李玄策和李承乾并肩走出船舱时,码头上的气氛,瞬间达到了顶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新封的镇南侯,权势滔天,前途无量。
一个,是失势的废太子,前途未卜,生死难料。
王德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他快步迎了上来,对着李承乾深深地鞠了一躬。
“奴才王德,参见殿下。殿下一路辛苦了,侯爷己经备下了府邸,请殿下移步。”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言语间却处处点明了李承乾“被看管”的身份。
李承乾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那一眼,却让王德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那是一种属于皇室成员,与生俱来的威严,即便落魄,也未曾消减。
“有劳总管挂心了。”李玄策开口道,“来人,备车马,送殿下前往行辕。”
很快,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驶了过来。与李玄策和玄甲卫骑乘的战马相比,这辆马车显得格外舒适与安逸。
李承乾在李玄策的“护送”下,登上了马车。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目光。
车队缓缓启动,三百玄甲卫在前开道,五百金吾卫在后“护卫”,浩浩荡荡地穿过苏州城,朝着城南的一处别院而去。
这一天,整个苏州城的百姓都看到了这奇异的一幕。他们不知道车里坐着的是谁,但那前后护卫的精锐甲士,和那面代表着皇权的黄龙旗,己经足以说明一切。
……
别院位于苏州城南,临水而建,环境清幽雅致,是谢玄特意挑选的。院子不大,但五脏俱全,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一样不少。
李玄策将李承乾安顿好之后,又留下了一队玄甲卫负责“保护”他的安全,便转身准备离开。
“李玄策。”李承乾叫住了他。
李玄策回头。
李承乾站在庭院的月洞门下,下午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今晚,我有话跟你说。”
“好。”
是夜,李玄策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再次来到了别院。
白天的喧嚣己经散去,院子里很安静,只有虫鸣声和远处传来的更夫的梆子声。
书房里,李承乾己经备好了一壶清茶,两只杯子。他换下了一身白袍,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