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抹了把方向盘上的汗,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两道半圆。这鬼天气,暴雨下得跟有人拿盆往下泼似的,电台里说城北都淹了三处地下车库。
"叮咚"一声,打车软件跳出新订单。老李瞥了眼手机,西郊城中村到市郊精神病院,嚯,这大半夜往荒郊野岭跑。他刚想拒单,突然看见乘客备注里标着"三倍车费",食指在取消键上打了个转,按下了接单。
后视镜里白影一晃,老李差点把油门当刹车踩。穿白连衣裙的姑娘不知什么时候上的车,湿漉漉的长发盖着脸,怀里抱着的帆布包往下滴着水,在脚垫上积成一小滩。
"姑娘,咱先说好,那精神病院二十年前就废弃了..."老李话没说完,后座传来声闷闷的"嗯"。雨点子砸在车顶跟敲鼓似的,他索性拧开收音机,滋啦滋啦的电流声里突然插进句戏文:"三更鼓响冤魂到——"
老李啪地关上收音机,手背上的汗毛全竖起来了。这时候他才发现不对劲,明明开着28度暖风,车窗上却结着层白霜。后视镜里那姑娘还保持着上车的姿势,连头发丝滴水的频率都没变过。
手机导航突然黑屏,老李心里发毛,借着仪表盘的光瞥了眼电子表,2:47。等红灯时他特意看过时间,现在开了快半小时,表盘上的数字像是焊死了似的,分毫未动。
"师傅,走老国道。"冰凉的女声贴着后脖颈窜上来,老李一激灵,方向盘差点脱手。后视镜里终于看见半张脸,煞白煞白的,嘴角有道暗红色的印子。
轮胎碾过坑洼的水泥路,车灯照见块生锈的铁牌"青山医院旧址"。老李后槽牙首打颤,这地方早改成火葬场了,上个月他还送过一单殡葬队的活计。
"就停这儿。"帆布包拉链响动的声音在死寂里格外刺耳,老李瞄见后座空无一人,副驾上却整整齐齐码着三沓黄纸钱。车顶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有什么重物砸在铁皮上。
老李哆嗦着打开车门,暴雨劈头盖脸浇下来。车尾灯映出个白影子吊在歪脖子槐树上,湿透的裙摆一下下蹭着后备箱盖。他连滚带爬冲回驾驶座,发动机却在这时哑了火。
后备箱自动弹开的瞬间,老李在滂沱大雨里闻到了土腥味。二十年前的旧报纸糊在备胎上,社会版头条照片里,穿白裙的女孩嘴角淌着血,报道日期赫然是1998年7月15日。
第二天清晨,遛弯的老头在荒草丛里发现辆锈迹斑斑的出租车。驾驶座上的对讲机还在嗞嗞响,后排座椅缝里卡着片发黄的布料。最瘆人的是后备箱凹痕里,一截沾着泥的白色裙角正在晨风里轻轻晃动。
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突然疯狂摆动,在玻璃上刮出暗红色的痕迹。老李的瞳孔剧烈收缩,后视镜里倒映出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脸——那是张布满尸斑的肿胀面孔,青色血管像蚯蚓般在灰白皮肤下蠕动。
"李师傅,1987年入职青山医院。"冰凉的手指抚上他脖颈,"当年你开着救护车,把七个姑娘送进地狱。"
记忆碎片突然扎进脑海。消毒水气味的手术室,戴金丝眼镜的院长擦拭着手术刀,担架床上捆着的白衣护士拼命摇头,泪水和血水浸透胸前的工牌——林小婉,护理部。
车顶传来指甲抓挠铁皮的声响,七道深浅不一的凹痕在暴雨中泛着幽光。老李的制服不知何时变成了藏青色涤纶面料,左胸锈着"青山医院"的铜制徽章,这是二十年前报废的旧款工作服。
后备箱里的泥土簌簌滑落,露出半截森白指骨。老李突然想起上个月殡仪馆的王师傅醉酒时说的话:"城西火葬场新挖的地基里,刨出来七具穿护士服的骸骨,骨头上全是手术刀划痕......"
"你们每周末值夜班都往焚化炉送'医疗垃圾'"。女鬼的声音裹着焚尸间的焦臭,"现在轮到你了,李司机。"
仪表盘迸出火花,车载时钟的数字开始疯狂倒转。1998年7月15日2:47,生锈的救护车冲断精神病院铁门。老李看见年轻的自己握着方向盘,后车厢传来沉闷的拍打声,院长在后座擦拭金丝眼镜,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铁链。
暴雨中的槐树突然垂下七条麻绳,每根绳结都系着褪色的护士帽。老李的喉咙发出"咯咯"声响,安全带不知何时变成了浸透血污的束缚带。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仍在摆动,刮出的却是一道道血手印。
晨雾漫过生锈的车顶时,巡逻警车发现了歪脖子槐树下的出租车。后备箱残留的泥土经检测,与二十年前连环凶杀案现场土壤成分完全一致。刑侦队长翻开泛黄的案卷,第七名遇害者照片下写着:李国华,4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