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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谭家兄弟

谭俊生看着爹的动作,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他解下自己背上的麻袋,手指冻得有些麻木。麻袋口散开,借着雪地微弱的光,能看到里面那些铁家伙冰冷的轮廓。他猛地闭上眼,牙关紧咬,腮帮子上的肌肉绷得死紧。?我-的¨书!城+ ′追+醉`薪/蟑′結_再睁眼时,里面最后一点犹豫的火苗也熄灭了,只剩下一片认命的死寂。他手臂一抡,麻袋沉重地坠入深坑,溅起一片冰冷的水花。

谭父背对着他,肩膀剧烈地耸动了几下,发出一声被寒风撕碎的呜咽。他没回头,只是佝偻着腰,开始用冻得僵硬的手,抓起旁边的石头和冻土块,狠狠地砸向那个吞噬了他儿子用命换来、也带来无尽恐惧的“祸根”的深潭。

“填!填严实了!”他嘶哑地低吼着,像是在跟谁拼命,又像是在说服自己。石头砸在冰水里的声音空洞而绝望。

回来的路上,父子俩谁也没说话。风雪更大了,几乎要把人刮倒。谭有福走在前面,脚步踉跄,有好几次差点滑倒。谭俊生想去扶他,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父子间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冰墙。谭俊生只觉得心里也像被那冰冷的潭水浸透了,空落落的,只剩下刺骨的寒。

银钱是分几次埋的。大部分沾着血的鹰洋和金首饰,被谭父用油布包了一层又一层,深埋在自家灶坑底下冰冷的灰堆里。谭俊生只带走了自己扛大包挣下的十几块银洋,还有两块小小的、不起眼的金疙瘩,用破布裹了又裹,紧紧贴身藏着。那点微弱的暖意,是他仅存的“干净”的依靠。

马只留下了枣红马。那匹驮着“祸根”回来的青骢马,谭父在另一个风雪夜里,偷偷牵到几十里外一个陌生的屯子集市上,贱卖给了一个过路的牲口贩子,换回了一小袋杂合面和几尺粗布。看着青骢马被陌生人牵走时不安地打着响鼻,谭父蹲在集市角落的雪地里,抱着那点可怜的粮食和布,像个孩子一样无声地哭了很久。

此刻,谭俊生系好棉袄最后一个扣子,弯腰拿起炕脚的蓝布包袱,掂了掂,很轻,里面除了干粮和草药,就是几件破旧衣物。他走到门后,拿起那卷裹着马鞍的破麻袋片。

“爹,娘,”他转过身,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走了。”

谭母猛地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枯瘦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指甲几乎要掐进他棉袄里。“儿啊…我的儿啊…”她终于忍不住,压抑了半个多月的悲恸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哭得浑身发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语无伦次,“再…再等等…吃了晌午饭…娘给你烙个白面饼…就一口…就吃一口…”

“娘!”谭俊生喉咙发紧,强行把涌上来的酸楚压下去,硬着心肠轻轻掰开母亲的手,“道远,得趁早赶路。白面…留着给三儿吧。”他不敢看母亲那双绝望的眼睛。

谭父也站了起来,佝偻着背,走到门口。他没看儿子,只是伸手去拉那扇沉重的、糊着厚厚防风纸的木门。“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冰冷的寒风立刻像饿狼一样卷着雪粒子扑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

“走吧。”谭父的声音闷在胸腔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外被雪覆盖的小路尽头,“记着…到了地界儿,托人捎个口信儿…报个平安…别…别写名字…”最后几个字,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

谭俊生重重地“嗯”了一声,把包袱甩到肩上,夹起那卷马鞍,低头就要往外冲,只想快点离开这让他心碎的屋子。

刚迈出门槛,差点撞上几个人影。他猛地刹住脚。

门外屋檐下,缩着西个半大的小子,像一排冻蔫巴了的萝卜头。打头的是谭无双,十五了,个子倒是窜得高,可瘦得像根麻杆,一件破得露出棉絮的黑棉袄紧紧裹在身上,腰里胡乱扎了根草绳,冻得青紫的脸上,一双眼睛却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亮光。他身后紧挨着谭晓峰,跟谭俊生同岁,十西,个头矮些,但骨架粗壮,裹着件他爹的破羊皮袄,空荡荡的像罩了个壳子,嘴唇冻裂了好几道血口子。再后边是谭文章和谭文化,也是十西岁,一个比一个单薄,谭文章缩着脖子,脸上带着点怯生生的书卷气,谭文化则不停地跺着脚,搓着手,哈着白气,眼神里透着不安分的机灵劲儿。

西个人显然在寒风里站了有一阵子了,眉毛、睫毛上都结了一层白霜,破毡帽的帽檐上挂着冰溜子。

“俊生哥!”谭无双最先开口,声音有点发颤,不知是冻的还是紧张的。他往前蹭了一步,搓着冻僵的手,眼睛首勾勾地看着谭俊生,“你…你这是要回吉林城去?”

谭俊生一愣,没料到门口堵着人,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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