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是远处街面汽车驶过的呼啸声,都被放大、扭曲,混进这死寂黑暗里。它们不再是背景音,反而成了衬托绝对寂静的惊扰源。每当那些声音短暂平息,死寂就猛地罩下来,沉甸甸地压住耳朵。然后,耳朵里就开始出现某种声音的幻觉——像是金属床架在承压,像是有人踮着脚尖走过,就在那个紧闭的婴儿房门外。
一连几夜,失眠像藤蔓一样缠绕我。第三晚,我躺在那张前任留下、发出怪响的旧床上,瞪着天花板。夜己经深得像潭底的死水,所有楼里楼外的杂音都诡异地沉淀了下去。就在意识被沉重困意拖拽着快要脱离身体时,一种完全不同的“杂音”极其突兀地刺了进来。
不是墙皮剥落,不是木头发胀的细响。是呼吸声。
短促、清浅,带着婴儿特有的那种弱小无助的节奏。一下,又一下……清晰得……就在门里!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骨头架子都在刚才那一下里惊得散了。背心瞬间被冷汗湿透,冰冷粘腻地贴住皮肤。周遭死一样的静,只留下我擂鼓般的心跳在黑暗中咚咚巨响。屏息,再听。那细弱的呼吸声消失了,刚才那几秒,短暂得像午夜突然出现的幻觉。
可皮肤上的冷汗,狂跳的心脏,还有浑身上下每一个炸起的毛孔都在尖叫:是真的!就在那扇门后!
一股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恐惧顺着脊椎往上爬,冻结了思考。不行,必须知道门后是什么!
一种被逼到墙角的本能驱使着我。我几乎是跌跌撞撞滚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也没有感觉。黑暗里摸索着,手指终于触到冰冷的铁皮外壳——是白天搬家时扔在角落里落灰的电工工具箱。里面应该有把锤子!工具在箱底一阵叮当乱响,手指终于摸到那沉重粗糙的木柄。冰凉的金属锤头紧紧握在手里,那点冰凉反而成了此刻唯一一点实在的依凭,像溺水者抓住的浮木。深吸一口气,心脏几乎要从喉咙口跳出来,血腥味在舌根蔓延。
我站在婴儿房门口,那扇虚掩着的薄薄门板仿佛一道闸口,门缝里溢出的黑暗浓稠得如有实质,散发着无声的、冰冷的压力。刚才那一瞬间爆发的勇气正像退潮般消散,手里的锤头都开始发沉。是听错了?是隔壁孩子?还是……我不敢想下去。
但不行,这鬼影一样的东西必须解决!要么我疯了,要么……
牙一咬,心一横。我没有推门,而是猛地向后撤开一步,抬起穿着硬底拖鞋的脚,狠狠朝着门锁下方一脚踹去!老旧腐朽的木板根本无法承受这一下暴力摧残,发出一声撕裂破碎的巨响,整扇门带着扭曲变形的合页猛地向内摔去,撞在墙上又颤巍巍地弹回少许,如同破败的风筝。¢求?书\帮· ~首\发,
昏黄黯淡的光线从我身后的客厅吝啬地挤入门缝,斜斜地刺入婴儿房那片黑暗深处,艰难地撕开一小片可视的天地。冰冷的、凝滞的霉味如同海啸般扑面冲来,浓郁得几乎能将人淹没。我瞪大双眼,抡着锤子僵硬地往前迈了一步,踏入那浓稠的黑暗边界。
光线只够照亮门口这片方寸之地,房间深处如同巨大的墨池。借着那微弱的光芒,我的视线在狭窄的空间里疯狂扫视——空床,破旧的墙纸,墙角堆放的杂物……目光猛地凝固在墙角最深的阴影里。
一个东西。
一个小小的、灰白的人形轮廓,蜷缩着蹲在墙根最黑暗的角落,几乎融化在墙壁的斑驳污渍之中。
它没有看门口的光,也没有看我这个闯入者。
它面朝墙壁,一动不动,像个被罚跪在那里的孩子,沉默得令人窒息。浑身上下是那种粗糙廉价的糊门纸质地,灰扑扑的,没有任何色彩。两只瘦小僵硬的手臂环抱着自己,像是极其寒冷。那粗糙纸片做的头上,看不到五官,后脑勺对着我,一团乱麻似的枯草胡乱地贴在纸脑壳上,像个丑陋且充满恶意的鸟窝。在它旁边,散落着几片褪色、肮脏的碎花布料,像是某种残破的小裙子留下的残迹。
没有婴儿。没有哭声。只有这东西。
心脏像突然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住,拼命捶打着肋骨,锤得我胸腔生疼,几乎无法呼吸。牙齿在嘴里控制不住地彼此撞击,发出咯咯的轻响,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得刺耳。
那是什么?某种恶作剧?某种……邪门的仪式?
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到头顶,几乎让我溺毙,可心里又有一股邪火上窜,烧得我眼前发红。这鬼东西!必须处理掉!就现在!
我像被烫了脚一样猛地倒退出房间,在客厅堆放的杂物里疯狂翻找。手指哆嗦着,终于在一堆旧报纸下面摸到一个圆形的、冰凉的物体——搬家